谢姝苏微微眯了眯眼,竟这般巧么?
前世,萧郅来到谢府当日晚上,她便被接了出去悉心教导,为的就是在两年之内将她教养成一个合格的兰成王妃。
天也助她,人若伤她半分,她必百倍奉还!郑大娘与玉颜终究是个隐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谢姝苏咬紧了牙根,她抬起头望向昏暗的天际,原本纯良无害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阴鸷的光芒,转瞬即逝。
是夜,一道瘦弱的身影自下人房悄悄走出,犹如悄声无息的幽灵一般,游走在昏暗的游廊之下。
如今正值二更,众人都仍沉浸在睡梦之中,谢姝苏走至晾晒衣服的院子中,从手中拿出火折子,漆黑的眼珠中倒映出烛火的幽幽光芒,她扬起唇笑了笑,手中的火折子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度,落在了院中的衣服上,一点点火舌在衣衫上逐渐跳动起来。
她咬了咬唇,翻墙从下人院中逃出,朝着玉颜住的二等侍女院所去,望着漆黑的窗子,她将手中燃尽的火折子扔在了窗外的大缸之中,又摘下院中两朵桃花,伶俐地翻墙进入下人院,将桃花洒落在地上,这才回到自己房中。
白日洗过的衣衫仍有些湿气,故而燃得并不快,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被窗外的火光从梦中惊醒,才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来人啊!走水了!”
沈岫和悠悠转醒,她忙坐起了身子,朝谢姝苏低声喊道:“苏儿,快醒醒,似是咱们院里的衣服走了水,快点起床,要不然郑大娘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谢姝苏这才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道:“怎么会这样呢?”
两人慌忙随着惊慌失措的众人走了出去,已有人救火,但是那些华贵非凡的衣衫早已烧的不成样子。
郑大娘得了消息惊慌地走来,望着那些被烧毁的衣服杀猪般地惨叫起来:“这些衣服可都是大夫人名贵的衣衫啊,这让我如何跟大夫人交代啊!”
她恼怒地抽出腰间的鞭子,冲着院中的下人们打去,怒骂道:“你们这群低贱的丫头,这无缘无故的,怎会走水?必是你们这群贱奴不服管教才蓄意做出这等事情!”
侍女们被打得连连求饶,郑大娘胳膊打累了才停了手,她的眼神如同毒蛇般沁满了毒汁,道:“你们这些贱奴不过是罪臣之女,打死了几个也不为过,今日若是寻不出纵火者,我郑大娘非要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
此时,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撇了撇嘴,颤抖着声音道:“郑大娘,这些衣服都是沈岫和与谢姝苏洗的,不关我们的事情啊!”
郑大娘眼神微微一变,手中的鞭子已经朝沈岫和挥了过来,厉声道:“没用的东西,既然是你们洗的衣服,着了火和你们也脱不了干系!看我不打死你们!”
沈岫和被打得连声惨叫,却丝毫不敢躲避,只得以肉身之躯为谢姝苏扛下鞭打,没几下衣衫之上便渗出了血痕。
谢姝苏目光逐渐冷凝起来,前世沈岫和也是如此软弱,被人欺负从来不敢开口反驳,可这般善良的女子最终却莫名其妙死在了深宅,这一世,如何还能重复前世的悲剧?
她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鞭子,不卑不亢地迎上郑大娘的目光:“郑大娘,这衣服是我们洗的没错,但是这纵火之人不仅仅是要害我们,更要连累郑大娘您在主子面前受了牵连。您就算打死了我们母女两个向夫人交了差,可背后之人只会暗中偷笑啊!”
“哦?”郑大娘的眼神微微一变,对,这些衣衫着火会连累她在主子面前被斥责惩治,就算打死了这两个贱婢也没用,最重要的是要将背后之人给揪出来。
那纵火之人,可是觊觎她掌管下人之权的婆子们?
谢姝苏见她目光似有动摇,便继续道:“郑大娘,后宅向来明争暗斗,若是不除去那些心怀龌龊念头的小人,将来更不知生出何事端!”
郑大娘斜睨她一眼,道:“那你可知纵火之人是谁?”
“奴婢不知。”谢姝苏这才怯怯地垂下眼帘。
郑大娘冷笑一声,正欲开口讽刺,她身边的婢女突然指着郑大娘脚边的桃花瓣惊诧道:“大娘,咱们贱奴院哪里种的桃花?怎会有桃花瓣在此?”
贱奴院并没有花瓣,而有桃花的地方,只有二等婢女院,这院中每日傍晚都有人打扫,就算是白日二等婢女们出入带了桃花瓣来此,傍晚也该被打扫了去。
郑大娘眼神一动,她努了努嘴,一行人冲着二等婢女院去了。
不过多时,不明就里的二等婢女们便被郑大娘用鞭子赶了来贱奴院,郑大娘待她们挤入院中之后,才厉声喝道:“你们这些贱蹄子,给我看清楚了这些被烧毁的衣裳!这可是主子的衣裳,要了你们的命也赔不起!”
玉颜不满道:“郑大娘,即便这衣服被烧毁了去,也是贱奴院的人看管不严,关我们二等婢女们什么事情!”
郑大娘扯开嘴角冷冷地笑了,她伸手拿出一个被燃尽的火折子,重重摔落在玉颜脚下,道:“这火折子是在你窗外的大缸之中找到的,玉颜,听闻今日你们几个在贱奴院打人了?”
玉颜慌乱道:“大娘,我……我们只是闹着玩的,但纵火一事我们着实不知啊!”
郑大娘扬了扬脸,旁边有婢女立刻端了针盘来,她随手拿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厉声道:“今日若是不以严刑撬开你们的嘴,恐怕没一个人会承认!”
众人遽然变了颜色,郑大娘向来暴戾恣睢,叫人害怕,如今她拿出银针恐怕又要使出狠手段了。
郑大娘随手握住玉颜的手,银针毫不犹豫从她指尖刺入,十指连心,银针入肉七分,玉颜稚嫩的五官疼得变了形,一双杏眼中落下泪水来,道:“郑大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随着银针几乎尽数入肉,郑大娘残忍地笑道:“若是这银针全部入肉,你这根手指可就废了。”
玉颜再也忍受不住这切肤之痛,她抬起头望向人群之中的神色平静的谢姝苏,哭泣道:“大娘,我确实打了谢姝苏,她必定怀恨在心,肯定是她故意烧毁衣服来陷害我的!”
谢姝苏以惘然的目光迎上她恨之入骨的眼神,道:“玉颜姐姐,这衣服是我洗的,也是我负责的,出了事情我都逃不了干系,我怎会如此做呢?”
她顿了顿,继续道:“再者这桃花是你们二等婢女院中才有的,燃尽的火折子也是在你们院里找到的,玉颜姐姐,你陷害我没关系,只是你如此做也会连累郑大娘,着实是太过分了。”
“你这个贱人,你胡说什么!”玉颜气急败坏,一张俏脸全然失了血色,她突然后悔欺侮这个疯子了,这个疯子根本毫无理智!
谢姝苏泫然欲泣道:“大娘,都是奴婢不好,玉颜姐姐来欺辱我的时候,我本不该还手的,没想到玉颜姐姐竟然怀恨在心……竟也连累了您……”
郑大娘雷霆大怒道:“玉颜,我白日就提醒过你,你们闹归闹,少给我在主子面前惹事!你却敢阳奉阴违,这火折子也是在你窗外的大缸中找到,你还有何要狡辩的!把她给我堵住嘴乱棍打死!”
玉颜还来不及辩解嘴巴就被脏破的抹布堵了去,褪下了裤子按到在地,杖刑的棍子高高落下的同时,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骨裂声,疼得她原本娇俏的脸狰狞地变了形。
谢姝苏站在人群之中平静地看着,玉颜的身子逐渐被一片血红所染,她伸出手朝谢姝苏抓去,却什么也抓不住,只以一双充满红血丝的双目盯着谢姝苏。
谢姝苏却毫无动容,从前,玉颜和她同为奴婢,却常常欺负她,为了解闷甚至率领其他奴隶逼她与狗争抢食物,她的手臂上,现在还有那次被狗撕咬的伤疤。
前世,她成为了二小姐之后,玉颜屈膝讨好,实则暗藏心机,听从大夫人的命令将她骗至一间荒废的房间与一个侍从关了一夜,第二天刻意引众人来看,坏了她的名节,让她这个原就出身贱奴的二小姐在世人面前更加被瞧不起。
一个不知廉耻的卑贱女子,即便成了兰成王妃,也是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而她与玉颜本来毫无恩怨,可就是这个玉颜似乎觉得踩在别人头上才能够彰显出自己的高贵来,所以,不管前世今生,这个玉颜都该死!
不知打了多久,地上的女子一身衣服已经被血浸湿,再无一点生的痕迹,每一棍子都能带起横飞的肉末,几个婆子才停了杖刑,拖了玉颜的尸身往外走去。
郑大娘也累了,重重训诫了院中的奴隶便命众人散了。
谢姝苏随着众人回了房间,临走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地上一大滩的血渍,眼前幽幽蒙上了一层血红雾气,这一世,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