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皇后一下子气愤了起来,道:“我不与她计较之前的事情,她竟还敢来算计我!”
锦绣见杨皇后被自己说得动了气,便急忙继续煽风点火:“娘娘,您可不要心软,她如今傍上了陛下,怎么舍得放弃荣华富贵?”
若是她的话传入了谢姝苏的耳朵之中,恐怕谢姝苏会忍不住笑出声。
阳翟谢氏何时缺了荣华富贵?
可是单纯的杨皇后却听信了这番话,心中愈发厌恶谢姝苏,道:“一定要告诉我祖父,务必让他在朝堂上多多上奏除去妖女!”
谢姝苏此时还不知道方才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杨皇后又被身边的宫娥给挑拨了,她只是神色安静地往长乐宫而去。
轻水与夕颜方才被她训斥,便都不敢问她跟皇后说了什么,俱都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她的身后。
天际幽蓝,回到长乐宫院中,四四方方的宫殿朱墙挡住了谢姝苏的视线,只瞧见一点幽蓝天际,她不仅叹了口气,她的余生难道都要禁锢在这宫中了么?
宏伟殿堂看似富丽堂皇,可是下面隐藏的却是风云诡谲的算计,将女子的青春永远埋葬在这座牢笼之中,无法挣脱。
可笑的是,这座牢笼之中的人,却个个认为自己在这里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与富贵,而自己的身份却又卑微到无法在这之中立足。
所以便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人人都瞧不起她,想要置之于死地。
望着眼前巍巍宫墙,谢姝苏微微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突然有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苏儿为何叹息?”
谢姝苏身子一僵,转过身去盈盈一拜,道:“见过陛下,我只是思乡情怯罢了。”
顾含章不待她跪倒已经伸出手扶住了她,笑道:“何必这般多礼?朕听说,你方才去了皇后宫中,更是被遣散了所有宫人独留你在室中,她可有为难你?”
他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的光芒。
“回陛下,皇后娘娘性格温顺有容人之量,更何况那般在乎您,自然不会对我多加为难。”谢姝苏沉声说道,“皇后娘娘只是听闻我时时顶撞您,所以多加劝告罢了。”
顾含章见她面色毫无慌张之意,却也不全然相信她的话,笑道:“若是如此那再好不过了。”
谢姝苏眉心一跳,心知他对自己起了疑心,便只是眼眸含笑,凝视着眼前的顾含章,笑容清澈道:“你今日这般早就下了朝么?”
“那群老顽固试图威胁朕,朕懒得听他们大放厥词,索性早早下了朝过来看看你。”顾含章说得漫不经心,但是谢姝苏却知道他在朝堂上顶了多少压力。
她也不戳破,只是微笑着望着他,笑容温柔,恍惚间令顾含章回到了初识她的那天。
这种笑容有多久没见过了?自从她到了建康之后,着实对他疏远了许久。
方才他心中对她的芥蒂忽然就消失无踪,心头阴霾被温暖阳光一扫而空,他突然伏下身眼对眼望着谢姝苏,语气眷恋道:“如今这样,真的很好。”
谢姝苏并不直视他的眼睛,低头浅笑,“既然陛下说好,那自然是好的。”
顾含章眼睛却情不自禁落在了她粉嫩如樱桃的唇畔之上,若是能够吻一口……
这个念头使得顾含章微微蹙起眉,他上次轻薄她吻了一口她的脸颊,她却气得好几日对他没有好脸色,他固然喜欢她,却也不愿自己在她心中那般卑劣。
想到此他突然抬起头,转过身去不看谢姝苏,语气僵硬道:“朕先去忙了,待用膳再来陪你。”
谢姝苏点头微笑,眼瞧着顾含章的身影如同风一般卷了出去,再不见半点踪迹。
她蹙眉,心想这个素来性子冷淡的人怎地如今看起来有一点……不自然的羞涩?
她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也很快将这想法抛至脑后,而是在想自己改如何才能够逃出去。
大夏帝都,一座豪宅之中。
杨将军正手持杨皇后的信,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顾含章的舅舅——黄尚书也正巧在此处,在与杨将军讨论如今皇帝愈发叛逆。
见杨将军脸色如此难堪,黄尚书不由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皇后娘娘心中如何说?”
“娘娘说,那个妖女竟然寻娘娘助她逃出宫去,想必是要借什么法子算计娘娘。那妖女心机深沉,深得陛下喜爱,娘娘想要我们尽快除去这个妖女。”杨将军一字一句说出来之后,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爆起,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厉声道,“真是大胆妄为!”
“是啊!”黄尚书帮腔道。
杨将军正视黄尚书的双眸,道:“尚书大人是陛下的亲舅舅,想必陛下行事还要看尚书几分面子,若是尚书能够上书弹劾,陛下也要考虑几分。”
“杨兄有所不知,陛下虽是太后所生,但太后自小偏爱文德太子,与陛下并不亲厚,他连太后尚且不放在眼中,又怎会在意下官。”黄尚书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道,“若是文德太子还活着……”
“嘘,黄尚书慎言。”杨将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道,“若是传入了陛下的耳中,恐怕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黄尚书点了点头,“杨兄说的是,明日我们便一同向陛下呈情,若是任由他胡作非为下去,恐怕大夏迟早毁在他的手中。”
“那明日就看您的了。”杨将军躬身双臂抬起至额头朝黄尚书施了一礼,黄尚书也忙回了一礼,“杨将军多言了,唉……他毕竟是圣祖口中的邪物,若非我们合力,他焉能坐稳这个位置?如今实在是不将你我的恩情放在心中了!”
杨将军微微一笑,自然不会接话,毕竟黄尚书是顾含章的亲舅舅,而他却不过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岳父罢了,没有开口评价顾含章的资格。
第二日,早朝。
顾含章懒懒坐在赤金打造而成的龙椅之上,目光冷凝地扫过桌上如同山厚的奏章,那只精致如黑曜石一般的眸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冷冷道:“今日朕身子不适,你们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
“殿下,臣有事启奏!”黄尚书突然站了出来,神色毫无惧色地迎上顾含章的独眼,冷笑道,“虽说后宫之事是殿下的家事,但是殿下这般任性,从大祁掳来一个女子藏在后宫之中,岂不是迎着掳来奸细的风险?”
“哦?舅舅有何高见?”顾含章若有所思地扬起唇角,好整不暇地望着黄尚书。
黄尚书尚不知危险已经降临在自己头上,他倨傲地抬起自以为高贵的头颅,冷笑道,“依臣之见,妖女自然是要处死,以免蛊惑圣心,做出什么有害我大夏国基的事情来!”
“自古以来,只有那些昏庸无用之人才会被后妃蛊惑,更何况,更多的所谓祸水是男人将自己的失败推在女子身上,让她们背负所有骂名!”顾含章仍然保持着笑意,他扬起下巴,仍旧保持着那温和的笑意,语气轻挑道,“舅舅的意思是,朕是个容易受人蛊惑的昏君吗?亦或者,朕是一个将小小女子拿出来当挡箭牌的卑鄙小人么?”
黄尚书容色一变,慌忙道:“臣不敢!臣句句都是我们大夏国本而着想!”
“很好,舅舅为了我们大夏着想,就是口口怪罪朕在糟践我们大夏吗?”顾含章原本戏谑的声音突然染上了一层怒意,厉声怒骂道,“你这奸臣却硬要扮作忠臣的模样来训斥朕,好让世人来怒骂朕,分明是怨朕至深!”
说罢,他猛地手持玉玺冲至殿下,朝着手无缚鸡之力的黄尚书头砸去,顷刻,黄尚书便头破血流。
众人被他的举动吓呆了,唯有离黄尚书最近的杨将军慌忙拦下了顾含章,避免了黄尚书血流当场的惨状,高声求饶道:“陛下,黄尚书是您的舅舅啊!若杀了他,着实寒了太后娘娘与世人的心啊!”
顾含章冷笑一声,“逆贼之,不足挂心也。”
百官心中一凛,杨将军也愣住了,连忙问道:“尚书何处有罪?”
“他既敢顶朕的嘴,不是逆贼又是什么?”顾含章眸中杀机尽现,令人心生惧意。
杨将军却不卑不亢道:“黄尚书为国忠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含章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哈哈大笑离去。
待他离去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怎么如今这小邪物愈发乖张?而杨将军后背也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他擦了擦额头,悄声对身边侍从道:“快去通知太后娘娘!”
不过多时,太后已经得到了消息,听说哥哥被顾含章打伤,太后不由大怒,竟亲自去了长乐宫去寻谢姝苏。
一进院中,太后便看到一个妙龄女子正坐在院中树下翻看着手中书卷,她高声大叫道:“快快去给我将那个妖女给吊死!”
众人得了她的命便冲了上来准备制服谢姝苏,而谢姝苏却站起身来,好似方才听到得只不过是一句极为寻常的问候,不慌不忙道:“太后娘娘若是杀了我,恐怕陛下也不会放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