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郅脸上的怒意犹如一团火红的光晕,愈发令人心悸。
谢姝苏好奇地侧头看他,道:“殿下何时对奴家的事情也这般感兴趣了?可如果奴家没有记错的话,奴家可是您最讨厌的女子,你又何必在意呢?”
“……”萧郅满心怒火突然被这句话熄灭,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熄灭他心中的怒火,对啊,他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句话的呢?
谢姝苏见他语塞,脸上浮现了一种奇异的神色,“殿下还是好好关心下自己吧,毕竟如今泰康王府风雨飘摇,殿下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抉择。”
“你竟敢如此大胆?!”萧郅低声怒喝道,“朝堂之事,你一个女子也敢妄议!”
谢姝苏好笑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我是个大胆的,焉知如今的局面与我无关?”
萧郅的背脊出了一层冷汗,他感觉眼前的少女虽然娇柔如花,盈盈笑意下却隐藏了无数的阴谋诡计,而那些似乎全都是针对他。
是了,沈政全家性命都毁在了泰康王手中,她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女子又怎么会放过泰康王?
可是这样一个出身阳翟贱奴院的少女,到底有什么能力能够与皇权抗衡?
他就那样久久地想着,定定地望着眼前笑得人畜无害的少女,最终满心的怀疑都化作了唇边冷淡的一句话,“我总算知道颜卿之与顾含章为何会如此钟情于你,因为你够狠,只有狠毒,才能够在这人吃人的大祁活下来。”
“多谢殿下夸奖。”谢姝苏毫不客气地对这番话照单全收,“奴家就先告退了。”
不知为何,萧郅突然伸出手拦在了谢姝苏面前,他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开口道,“你不要碰媺儿,她生性纯良柔弱,泰康王与她无关。”
谢姝苏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她当然不会让谢姝媺那么容易死掉,她要谢姝媺眼睁睁看着失去她最在乎的地位。
“殿下放心,谢姝媺虽然多次陷害我,但终究是我姐姐。”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郅苦恼地皱起眉头,一丝丝后悔与不解在心中慢慢扩散开来,为何自己总是会被谢姝苏所吸引?甚至,他有时候还会想到,他的王妃不是谢姝媺而是谢姝苏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吓了他一大跳。
一阵冷风幽幽拂过,吹拂过他的脸颊,将心中那团无名郁结吹散了一大半。他望着林木疏影尽头消失的女子身影,逐渐恢复了平静。
一定是这个妖女太懂得勾引人,所以自己才会被引诱,明明他喜欢的是谢姝媺才是!
可是……为何心中对谢姝苏那种莫名的悸动越来越强烈……
谢姝苏却不知自己又无意中被打上了一个妖女的名称,天气晴朗,清风徐徐,别苑曲径通幽,洞门藤蔓,繁花缱绻,深翠叶片间,一个白衣少年的姿容逐渐清晰起来,如一幅美人图徐徐展开在世人眼前。
谢姝苏望见他的容貌心中烦恼却消去一大半,她顾不得礼仪,小跑上前,“卿之,你怎么在这?”
颜卿之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他自然而然放下广袖,伸手牵住了谢姝苏的手,“你来见顾含章,我并不放心。”
谢苏苏眨巴眨巴了明亮的眼睛,颇有几分无奈,道:“难不成顾含章是洪水猛兽能将我吃了不成?”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颜卿之温和地笑了,可是那双往日总是含情脉脉的眼睛此时却蒙上了一层阴郁。
谢姝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便朝他走近了些,“我知道你讨厌顾含章,但曾经毕竟他帮过我,我……从今往后我少与他来往便是,反正他马上也要回大夏。”
颜卿之的眼中萦绕着一团迷雾,半晌才宠溺地摸了摸谢姝苏的头发,语气如春道:“我只是担心你。”
“顾含章哪怕负尽天下人,也不会伤害我的!”
谢姝苏回想起从前在阳翟的日子,人人都道顾含章是个泯灭人性的血腥君主,可是却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如何对他的,在谢姝苏看来,那些人都是活该。
“你就这样有自信?”颜卿之眉心微蹙,不知该如何解释。
好在谢姝苏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太多纠缠,她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反握住了颜卿之的大掌,试图将自己的温度透过双手传递给颜卿之。
“卿之,你知道我最信任的人便是你,我很喜欢现在平静的日子,眼瞧着泰康王的覆灭在即,我能够为我外祖父报了仇,裴珩与清河郡主也和好如初,我真的不想打破如今的平静。”
颜卿之眉梢一挑,笑容重新回到了面上,“我会照顾好你的。”
只是……
顾含章回来明明是别有所图,他回来一定不仅仅只是为了炫耀自己如今的权势,而是为了……
谢姝苏。
很好,他扶持的这个傀儡皇帝,倒是对自己心爱的人起了觊觎之心。
颜卿之并不介意在大夏再选出一个新的人选,顾含章,你这是自寻死路。
谢姝苏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如今的暗潮涌动,但是她却无法插手顾含章与颜卿之之间的事情,便沉默不语。
谢府。
谢姝苏回到院中,夕阳如火,给古朴精致的院中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薄纱,树影婆娑,不合时宜地在这薄纱上添了几处裂口。
谢姝苏刚坐定,便听到女子的吵嚷声,她微微蹙起眉,显然很不喜欢这样打扰自己的人。
兰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犹豫着道:“小姐,大小姐又来找您的麻烦。”
谢姝苏斜睨了她一眼,冷嗤道:“她又来做什么?”
“谢姝苏,你快出来,你到底使出了什么法子,为何陛下要与我退婚?”门外传来女子歇斯底里的声音。
“她在说什么疯话?”谢姝苏眉头一皱,冷笑道,“我瞧她如今是疯魔了。”
“不是的小姐。”兰若叹息道,“方才您还没回来时,兰成王殿下便送来了退婚的庚帖……”
“什么?”饶是谢姝苏也吃了一惊,她皱眉想了想,对了,如今泰康王因为惹怒了陛下被下了大狱,萧郅如今是想与泰康王脱离了关系。
只是他越是如此,陛下就会认为他是为了泰康王而求娶的谢姝媺,恐怕心里会愈发猜忌他。
怎么他英明一世,如今却会被这简单的事情给蒙蔽了眼睛呢?
想到此,她便站起身懒懒朝院中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不堪入耳的骂街,谢姝苏却不为所动,只是面上浮现了浅浅的笑意,道:“姐姐今天为何这样生气呢?”
“谢姝苏,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为何殿下会与我退婚?定是你做了手脚!”谢姝媺见谢姝苏出来,便气得牙根痒痒。
只见她今日身着一袭红色白梅刺绣锦袍,鬓发半散,那张往日总是柔柔弱弱挂着笑意的脸上此时有的只是害怕与失望,愤怒,交织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再没有往日的半点气度,反而狼狈得可怜。
“呵,姐姐,萧郅原就是我不想要才给你的,如今你自己留不住他,不该去质问他么?在我院里吵吵嚷嚷,真是有失您的身份呢!”谢姝苏讥讽道。
谢姝媺险些被气疯,她厉声道,“是你!是你害的!妹妹,你是我妹妹啊,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不软和下来,她现在再也没有了引以为傲的身份,外祖父一家下狱,她再也没有可依靠的人,只能伏低做小来求谢姝苏。
只要他日她有一丁点翻身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谢姝苏,一定会将自己今日受到的耻辱一一奉还!
谢姝苏怎么会看不出自己这个大姐的心思,前世今生认识这么久,她可知道自己这个大姐是个如何伪善狠毒的人。
她笑了笑,唇边的笑容犹如一朵嫣然的花朵,“大姐,到底是谁要置谁于死地?”
“大姐,有时候我也很好奇,我明明是你的妹妹啊,可是为什么你和大夫人三番四次想要我的命?从我刚刚恢复谢家小姐身份时,你就开始处处陷害我,前些日子还怂恿清河郡主将我毒死。如今斗不过我,便道是我欺压你?大姐,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谢姝媺如同被雷击一样,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她说什么?她说自己厚颜无耻?
这样的话语,高贵善良的谢姝媺从来没有听过,一时之间不由气愤的冲上前想要撕打谢姝苏,“你胡说!明明是你这个小贱人来害我才是,我非要撕烂你的嘴!”
可是还不等到她冲到谢姝苏身前,便已经被婢女们给拦了住,她却犹自不服,仍在骂骂咧咧。
谢姝苏望着与婢女扭打在一块的谢姝媺,眼中的怜悯轻易可见。
她懒得再看自己这个高贵的大姐发疯,便转身回到了房中,吩咐兰若将谢姝媺给架出去,别打扰了她的清净。
如今的谢姝媺,再也掀不起一点浪花来,谢姝苏很满意。
听着院中的吵嚷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她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淡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