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主,过去之事多想也无益。如今裴珩病重,请您好好照顾他,我……我自是再不会见他,若真有解药,我便派人送去给你可好?”谢姝苏微笑。
清河郡主连连点头,随即颓然道:“他怕是再不愿意见我……”
谢姝苏却不然为意道:“只要你爱他,哪怕他不愿见你又如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郡主觉得呢?”
“是……”清河郡主低语,随即抬脸,那张往日总是覆了一层薄怒怨念的脸庞此时漾开水波涟漪,“多谢你。”
谢姝苏目送她提着裙摆翩跹而去,眼中浮现一层云雾,遮住了她眼底的释然。
裴府,清河郡主怅然地走至大门口,府门口的侍卫急忙拦住了她,小心翼翼道:“郡主,如今老爷吩咐过,你不得进府……”
“我瞧谁敢拦我?”清河郡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笑容冷厉道,“裴珩如今身子病重,我这个未婚妻又怎能不照顾他?若是裴珩有个三长两短,你一个小小奴才担当得起?”
侍卫现在早已经不怕清河郡主了,反正公子也已经众目睽睽之下退了婚,便道:“郡主如今已经不是我们家公子的未婚妻,当日公子说的很清楚,郡主又何苦来纠缠呢?”
清河郡主却很是平静地勾起了唇,淡淡道:“我还未曾答应,这退婚做不得数。滚开!”
说罢,她便上前想往里面硬闯。
侍卫却丝毫不惧,伸手挡住了她。
若是比起裴惟其与清河郡主,自然是他们的主子裴惟其更厉害一些,他们又何必忍让这个老爷公子都不喜欢的郡主呢?
再者,若是让清河郡主进去了,万一公子再有个闪失,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清河郡主怒气冲天地瞪了几眼这些人,他们好大的胆子!
正在几人僵持不下之下,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你们这成何体统?”
清河郡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赶忙转过身,哭哭啼啼地看向了刚刚回府的裴惟其,抱怨道:“公公,这几人竟然将儿媳拦在了门外。”
“哼,裴某担不起郡主的这一声公公!”裴惟其冷哼一声,朝大门口走来,便走边道,“郡主身份高贵,又何必屈尊降贵来看犬子呢?”
“公公,儿媳知道错了,儿媳只想照顾阿珩到身子好了为止!”清河郡主心中一凉,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
裴惟其打量了她一眼,劝告道:“如今裴珩的身子已经不大好了,你在此白白浪费了你的时间与心力,回去吧。”
“公公!”清河郡主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她忙伸手撩起了衣摆跪倒在地,语气坚决道,“若是公公不让儿媳照顾阿珩,那么儿媳便在府门口长跪不起!”
裴惟其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又何必呢?你原本身份高贵,何必为了裴珩将自己作践得人不人鬼不鬼?”
“儿媳也是一时糊涂才会伤了阿珩,公公,你就让儿媳照顾阿珩到身子好起来吧,待他好了,儿媳是走是留全听他的!”清河郡主的贝齿深深陷入了樱唇之中,满眼含酸地望着裴惟其。
裴惟其虽然不常常在府中,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媳的厉害,儿子已经是受了很多委屈,这次她更是狠心伤了裴珩,险些置裴珩与死地。这样的儿媳,他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但此时见她态度这般强硬,加上裴珩如今尚还未曾脱离危险,他满心都是烦恼,更不想因为清河郡主得罪了凌风王,遂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暂且回来,可是这婚事便作罢吧!”
清河郡主能够回到裴珩身边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又会反驳?她喜不自胜地站起身跟随裴惟其走入裴府,经过曲曲折折的游廊才到了裴珩的院中。
她蹑手蹑脚走入内室,见床上裴珩苍白的神色不由掩面轻泣起来,都怪她太冲动,阿珩这会这般,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才是。
一切都从头开始,这一次她定会好好珍惜现在所有的。
另一边,谢姝苏也已经到了世子的别苑,颜卿之此时不在府中,谢姝苏也不急,坐在院中悠哉地拿着颗桃子吃了起来。
待颜卿之回来之后,已经是晚上了。
谢姝苏急忙迎了上去,道:“你回来啦?”
颜卿之疲惫地斜睨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还好意思来?”
“我有什么意思不好来的?”谢姝苏委屈道,“我等了你好久。”
她还有脸怪自己?明明知道裴珩那小子对她居心不良,明明知道清河郡主恨她入骨,明明知道他不喜裴珩,可她还是执意要救他。
颜卿之想到此便沉下了脸,谢姝苏不用看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忙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道:“是我大意了,没有想到清河郡主竟然如今疯魔至此,竟然恨到非要杀我不可。”
颜卿之语气凉凉,“我方才已经问过了白黎,裴珩身体里的毒素早已经深入骨髓,这次又受了这般重的伤,着实是严重,白黎也只能够尽力配出药来,但药效如何尚不可得知。”
谢姝苏歪头看着他,道:“裴珩……”
“怎么,你心疼了?”颜卿之冷睨了她一眼,谢姝苏急忙摇头。
“我……我只是委实不能够接受裴珩命不久矣的消息。”她心知此话会让颜卿之生气,便勾起唇笑道,“你呀你,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不见裴珩与清河郡主,只安心等我们的婚期如何?”
不知为何,颜卿之的面上突然扬起一道温暖的笑意,“待将来局势渐稳,我们便成婚。”
他的双眸之中有荡荡悠悠的光,指引谢姝苏的方向,她不由微微勾起唇,笑看着他。
彼时的谢姝苏,还尚不知晓,她的命运会在不久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神仙爱侣,终成陌路。
而眼下的她,仍沉浸在幸福的假象之中,以为能够与颜卿之共度余生,互敬互爱,殊不知造化弄人,镜花水月,终是一场空。
在接下去的日子之中,建康忽地流传出一种奇怪的说法。
如今的天灾,皆是因为泰康王昏庸无能,谗佞专权,党同伐异,欺上压下,使得神灵警告。
声势之浩大,早早压过了谢姝苏的谣言。
毕竟泰康王作恶太多,已然使百姓怨声载道,至于谢姝苏,哪个百姓知道她是哪里来得小丫头。
这种说法自然也传入了谢府,府中诸多贱奴虽嘴上不敢说,但私底下都窃窃私语,悄声议论圣上回了建康会不会处置泰康王。
如云兰若虽然常听底下人讨论,却从不多加阻止,谁让那个谢姝媺总是欺压她们家小姐呢!
谢姝苏也日复一日地练字,从不将这话放在心中,毕竟此时祸水东引,谢姝媺与泰康王妃自作聪明引火烧身,此时有的是她焦头烂额!
这日,她满意地将自己写满蝇头小字的水纹纸拿起,细细观赏,最近好像又有进步了。
可巧谢鲲正来看她,见她正浅浅微笑,便高声笑道:“苏儿最近好有闲情雅致,可是心情不错?”
“孙女拜见祖父!”谢姝苏放下手中的水纹纸,笑道,“您可是下朝回来了?”
皇帝刚刚从圣地泰山祈福回来,想来今日朝堂之上又暗潮涌动了。
谢鲲笑道:“正是,今日陛下上朝,非但不斥责泰康王,反而多加安慰赏赐,却是严惩了泰康王党派的中流砥柱姚大将军。”
谢姝苏心中一动,道:“咱们这位陛下最是英明神武不过的,想来只是面上安慰泰康王罢了,若真是心中毫无芥蒂,又何必赐赏赐再惩罚?想来是要清算泰康王了。如此一来,大将军的兵权旁落,可是到了咱们谢氏一族?”
“正是。”谢鲲抚掌笑道,“你父亲骤热又得了十万兵权。”
“孙女恭喜祖父了。”谢姝苏心中也高兴,毕竟这兵权,不要白不要。
谢鲲笑了片刻收敛了神色,布了沟壑的面庞上浮现了一层深不可测的探寻,“此次事情也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若非如此,恐怕陛下还在犹豫不决。”
说罢,他浑浊的老眼中划过一丝精光。
他虽人老,但是心不老。
此谣言针对大越世子而来,而后来却不知为何忽而转变成泰康王,想来亦有那大越世子的手笔。
只是大越世子素来喜爱云游,不问政事。
若是他所为,那么此人还真是不可小觑,也不知在谋算些什么。
谢姝苏眨了眨眼睛,一派无知懵懂的模样,“想来是泰康王作恶太多,早已有人不容他,故而散出这样的谣言吧。”
“苏儿,此事你不知?”谢鲲挑眉,伸手捻了捻胡子。
“祖父,苏儿哪里会得知这种事情呢?”谢姝苏勾起唇,笑容清浅,一双云遮雾掩的眸子深不可测,即便是谢鲲这等老谋深算之人也望不见她的眼底。
他犹豫片刻,随即释然一笑,道:“你性子素来稳重,若是能够多关注朝堂之事也是好的,既你在练字,便再学习吧。”
谢姝苏乖顺地福了一礼,“祖父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