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媺看着颜卿之的俊美容颜,声音如蜜糖甜腻道:“世子这般的姿容,恐怕大越的美人们都想嫁入摄政王府才是。”
“大小姐也是建康有名的美人,求亲之人早已踏破了谢府的大门,又何必来挖苦我?”颜卿之微微一笑,更是迷花了谢姝媺的眼。
她忍不住心中剧烈一跳,她低下头,轻声道:“奴家怎敢挖苦世子?”
谢姝苏瞧着这郎情妾意的一幕,只觉得令人反胃,她虽然是今日的主角,但一个贱奴出身的私生女,自然与其他人融不到一处去,谢姝媺也无非是想要彰显自己在男子中的魅力罢了,既然如此,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
她寻了个借口,想要前往僻静之处休息一会儿。哪知刚刚到了人烟稀少的后花园,便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墙头之上,正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谢姝苏有几分好奇地上前去,道:“三皇子不去参加宴席,在此处有何事?”
顾含章这才低下了头,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墙角下的谢姝苏,银质眼罩倒映出她白皙的面容,他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是你?我这个残疾素来令人惊惧,跑出去也只会带来骚动,又何苦败坏了他们的兴致?倒是你,今日是你的认亲宴席,你又为何跑来这里?”
谢姝苏嫣然一笑,道:“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私生女而已,今日那些人不过是来看我的笑话,我又何必去自找麻烦?”
“来坐会儿?”顾含章朝她伸出手,谢姝苏也不闪躲,伸出手就着他的手便到了墙头之上,他手心冰凉如同冰块,谢姝苏松开手仿佛还残余了他的寒气,细细密密地渗入她的肌肤之中。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三皇子的手好冰……”
顾含章也有些发怔,他原本冰凉的手心竟然好像有了些热气升腾而起,他望着自己的手道:“这就是人的体温么?真的……很暖呢……”
谢姝苏有些尴尬,道:“三皇子……”
“真是一场好戏啊。”顾含章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方才身上的脆弱被冰冷所覆盖,他冷声道,“你们阳翟谢氏表面世家大族,实际却暗藏着腌臜之事。”
谢姝苏一愣,她站在墙头之上俯首望去,只见附近的院中,正有两个长相猥琐的男子扛着一个姿容美貌的妇人往假山扛去,而那个妇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混混沌沌遭人摆布,正是沈岫和。
她整个人的血液几乎冲上头顶,轻声唤道:“娘亲!”
她来不及多想,急急从墙头之上跳了下去,匆匆往那个院中赶去,不多时,正巧在拐角处碰到了这两个男子,他们没有料到会撞见闺阁小姐,其中一个三角眼男子先是一愣,随机淫笑道:“今日你我哥俩运气真好,先是有人送上这个妇人让咱们兄弟尽情玩弄,现在还来了个美貌的小丫头,倒不如你我一人一个,也好解解馋。”
谢姝苏一刹那便知道了这两个男子是外面的人,并不认识她。她心思急转,神色一下子变得诡谲起来,喝道:“你们好大的胆!我是大小姐,不过来看看你们办事办得如何了,真是磨叽,马上就要来人了,还不快把她给我带出去!”
三角眼男子并未见过大小姐,只是见过了前来嘱咐他们办事的郑大娘,他和另一个精瘦男子对了对眼神,疑虑道:“你真是大小姐?”
谢姝苏瞧出他们的犹豫之色,她丝毫没有丝毫胆怯,上前冲着他就是重重一耳光,厉声道:“现在马上就要来人了,别说废话了,你们快走吧,我帮你们拦住那些人,切不可误了事。”
三角眼男子见她衣着华贵,眉目之间自有一番威严,心中已经信了十分,忙低声下气道:“是是是,多谢大小姐,我们这就走。”
说罢,便匆匆转身准备扛着沈岫和往后山中走去,而他刚刚转过身,突然一块石头重重砸在他的头上,直打得他头破血流,昏倒在地。
精瘦男子听到同伙的惨叫声,心知有诈,他忙放下沈岫和转过身来,刚转过身,一支玉钗朝着他的眼睛落了下来,这一下谢姝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玉钗悉数没入精瘦男子的眼眶之中,他还来不及惨叫已经毙命。
谢姝苏来不及多想那么多,她迅速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重重朝着三角眼男子的头颅砸去,这两个男人竟敢存了侮辱娘亲的心思,若是他们这时醒过来,自己和娘亲肯定要死在他们手中,所以,他们非死不可!
待她解决好这两个人之后,忙站起身看向瘫软在地上的沈岫和,低低道:“娘亲,娘亲!”
“不用叫了,她中了迷药,恐怕一时半会醒不来。”
她的身后突然传来冷静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顾含章站在她身侧,面上并无一点惊诧的表情,反而,还带了一丝莫名的欣赏。
杀人毫不拖泥带水,也并没有故作矫情,这个少女瘦弱的身体中,蕴藏着巨大的潜力与恨意。
顾含章拖着脚上厚重的脚链朝她走过来,并没有丝毫犹豫,像是提小鸡一般将地上两个死尸提了起来,然后在他们两个怀里各种放了两块巨石,投入了假山之中的萦绕曲折的河流。
死尸上压着石头,入了湖中立刻沉了下去,干净的水面上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猩红,随即随着河流漾开一圈圈涟漪,最终归于清澈。
谢姝苏有些许意外地看着他,她咬住了下嘴唇,道:“三皇子何必为了救我而脏了自己的手?”
“谢姝苏……”顾含章默念了两遍她的名字,他认真地盯着谢姝苏,一只熠熠生辉的独眼像是黑色宝石一般闪耀,“除了我父皇,从来没有人为我说过情,你是第一个。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为何同样是大夏的皇子,我同胞二弟是受人敬仰的文德太子,而我,却只是在铁笼中度过十年的邪物。直到见到你,我才知道,在这世上,有人处境……跟我一样。”
他看起来年岁并不大,却承受了太多的痛苦,谢姝苏站起身,忍不住伸出手抚平他眉目间的沟壑,柔声道:“三皇子,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只有自己身居高位才能够将旁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我从不信天命,因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的手指每触碰到他一寸肌肤,就能够燃起一团火热,顾含章情不自禁地舒展眉眼,他朗然拂袖,唇边扬起一道邪魅的笑:“谢姝苏,如果我能够活着回大夏,必会屠尽这天底下羞辱过你我的人,让这世间再无人敢小瞧你我。”
谢姝苏抬首望着他,在风中,他宽大的衣摆簌簌作响,随风飞扬,侧脸像是水墨画晕染开一般俊逸洒脱,独眼中闪烁着灿若繁星的光芒,却带着仇恨的野心,额头的青筋在白皙的肌肤上隐隐若现。
在这个人吃人的谢府,顾含章的帮助使得她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她辛酸含笑道:“三皇子一定要活下去,不为别人,只为自己。而对于姝苏而言,人生若无顾含章,便再无了知己。”
顾含章望着她,静静道:“有你这句话,在建康哪怕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我也一定要活下来。”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随时会死在祖父手中,亦或者是如今文德太子看着他那种轻蔑的神情,都让他有一种文德太子可以随时用小指头碾死他的感觉,果然,不久之后,文德太子奏请父皇将他送来大祁做质子。
他并不在意这些争斗,甚至他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这次来大祁他已经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了。
可是现在,她说世间若没有了他,她会很伤心,这世间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从今往后,他要为了她而活。
谢姝苏将在场的血迹都收拾妥当,而顾含章也帮沈岫和点了几个穴道,沈岫和痛苦地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谢姝苏,她才懵懵懂懂地问:“方才郑大娘给我敬赔罪酒,怎么我才喝了一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郑大娘!
谢姝苏一下子眯起了眼,眼中只余下了愤怒的杀机,上次只除去了玉颜,却没有空收拾这个老虞婆,没想到她竟敢算计到自己头上来!
她想着,却面色如常地扶起了沈岫和,道:“娘亲,幸好女儿来得快,你待会就坐在假山中,待众人来了你千万不要出来,除非被逼到没有法子才能出来,知道吗?”
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来应付大夫人,让大夫人白白空欢喜一场。
但是她总觉得,大夫人举办这场宴席,大费周章请来这么多世族子弟,目的绝对不止这一个。除了要诬陷娘亲失贞,让自己成私生女变为野种,还有什么呢?
她想了片刻想不出来,但却没有心思再为了此事而忧心,眼下,先设计让大夫人与郑大娘狗咬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