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已过半月。
谢姝苏这些日子都在府中闭门不出,好像与外界隔绝了开,但是她却毫不在意,反正建康对于她而言就只是一座城池,她根本不在意其中的人。
这一日,她好不容易才打起了精神,准备去见清河郡主。
只是刚刚到了清河郡主别苑门口,她便见到了一抹青色身影正翩然而出,娇嫩的脸庞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只是敢怒不敢言,轻轻与身边婢女说着话。
而她隐隐觉得这少女有些眼熟,这不是卓清韵吗?
卓清韵也望见了谢姝苏,她神色微微一变,快步走至谢姝苏面前,惊诧道:“谢小姐,你怎么敢来看清河郡主?”
“卓清韵?”谢姝苏扬唇轻笑,“你怎么来了建康?”
“我夫君被暴民打死了,如今我已经是自由之身。”卓清韵擦了擦眼角根本没有的眼泪,唇角轻扬,“谢小姐,多谢。”
“不客气。”谢姝苏自然知道她是在感谢自己的主意,不过面上却伤感道,“你年纪轻轻就守寡,也是可怜。”
卓清韵却对薛为满心只有厌恶,她咬了咬唇,道:“那个该死的东西,强抢民女激起民愤,活该!”
谢姝苏自然是看了出来她对薛为的讨厌,只是轻轻抚上她的肩头:“不要太伤心了才是,如今来了建康,一切便都不同了。”
听到谢姝苏这样讲,卓清韵的手轻轻遮住自己的脸,眼中沁了一汪毒汁。
薛为死了之后,卓清韵重获自由,本想来投奔清河郡主,结果正巧遇到清河郡主失去清白这件事,便成了清河郡主的出气筒。
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竟然又是谢姝苏!
卓清韵不得不感叹,清河郡主的手段太下流,如今也反噬到了她的身上。
曾经她是害过谢姝苏,只不过都是受清河郡主所指。自谢姝苏说清楚之后,她便恨起了清河郡主与谢姝苏。
像她这样的身份,在高身份的小姐们身旁,就只是一个跟屁虫罢了!
她愤恨地咬住了唇,谢姝苏见她脸上的淤伤,不由惊疑道:“这是清河郡主打的?”
“正是。”卓清韵咬住了唇,泫然欲泣,“如今我在阳翟,还有哪家大户人家敢纳我过门?身份又不高,丈夫还是个恶霸!我本想着来找郡主,哪里想得到……”
她说着,悲从心来,嘤嘤哭泣。
谢姝苏并不喜欢女子流泪,她皱起眉头,好意提醒,“不要哭了!若是被清河郡主知道,恐怕又要说你对她心怀不敬!”
这句话果然管用,卓清韵立刻收起了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谢姝苏,“如今清河郡主发生了这种事情,裴府还来求亲。”
这是谢姝苏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只是盈盈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卓清韵不可置信地盯着谢姝苏,“人人都说,你与淮宣侯有私情……”
“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谢姝苏眼眸漆黑,瞧不出丝毫情绪,“清河郡主如今神志如何?”
卓清韵压下心头疑惑,老实回答:“她如今情绪愈发乖张,你且不要与她计较。”
“自是无事,我无妨。”谢姝苏笑了笑,她转过身迈着步伐离去,既然清河郡主如今神志不清,恐怕见到她也是要大闹一场,倒不如先回去。
刚刚走了两步路,突然一声暴喝叫住了谢姝苏。
“站住,你这个妖女!”
谢姝苏微微蹙起眉头朝外面的人看去,只见曲悦然正大步从府门口跑了过来。
她一挑眉,眉眼间尽是犀利,“曲小姐有何事?”
“你这个妖女还有脸来!”曲悦然站直了身子,万千仪态道,“你真是个不知羞耻的贱种,竟然自己闯入门来,我这就见你去见表姐!”
说罢,她上前就去拉扯谢姝苏的衣襟。
谢姝苏一下子躲过了曲悦然准备来抓自己的手,她站直身子,冷声道:“你这个女子真是愚蠢。如今不关心清河郡主的情绪,反倒来欺负我!到底是为了清河郡主鸣不平,还是你喜欢的也是你表姐喜欢的男子?”
她的话惹来曲悦然一阵辩解:“你不要胡说!我怎么会喜欢裴珩?”
她话虽然这般说,但是众人都看了出来她脸上浮现一抹原因不明的红晕。
“我……”
谢姝苏皱起眉头,轻声道:“你为何吞吞吐吐呢?为何你比清河郡主还要恼怒?那日还跑到了裴府结果被赶了出来,是不是很难过?”
“你不要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曲悦然强作镇定,眼眸中幽幽倒映出来谢姝苏的脸,“我是着急去告诉他你的真实面目!”
“真实面目?”谢姝苏唇边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我的真实面目,是你一个刚刚认识我的人看得出来的?看样子,你比清河郡主更加在意裴珩。”
“不是你说的这样的!”曲悦然面红耳赤,但是辩驳逐渐变得小声。
的确,她是喜欢裴珩,也曾经想过与郡主共侍一夫,但是她知道以清河郡主的脾气是万万不会答应她的。
所以她一直将爱慕深深放在心底,直到清河郡主被侮辱,她才急忙想在裴珩面前开脸,没有想到如今竟然被谢姝苏看穿了。
而谢姝苏并非神人,她原也只是瞎猜的,没想到竟然蒙对了。
她唇边不由得升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道:“曲小姐,我真是为你的一片痴情感叹啊,但是如今要嫁给裴珩的是清河郡主,你便不要再缠着我了。”
说着,转身离去了。
曲悦然盯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没有命人追上去,而是眼神幽幽地斜了一眼府门口。
论长相论人品,清河郡主哪里比的上她?如今清河郡主也失去了清白之身,凭什么还能够嫁给裴珩?
她咬了咬唇,心中从小到大的嫉恨从心底最深处释放,由一颗小种子长为参天大树。
卓清韵望着曲悦然,她只是含笑拂去了自己衣衫上的褶皱,曲悦然与清河郡主还真是有趣呢!
谢姝苏回到马车上之后,兰若才小心翼翼道:“小姐,您来不是为了探望清河郡主吗?为何现在又要走。”
“看到卓清韵的脸了吗?她尚是一个局外人便被清河郡主拿来出气,如今恐怕也失去了理智。从今往后我不会来了,免得被她一番毒打。”
谢姝苏随手拿起一把安息香扔入了桌上的十六瓣莲花雕镂香炉之中,淡淡的烟雾旖旎而升,将谢姝苏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兰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清空碧蓝,谢姝苏掀开车帘,一阵风袭来,吹拂起了她散发下来的乌黑秀发,她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些发怔,随即唇边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放下帘子,她淡淡道:“如今赈济灾民的事情有裴珩去做,我很放心,咱们现在就去城外看看难民如何了。”
兰若却摇了摇头,道:“小姐,如今朝廷赈济灾民的粮米也发了下去,您就不用去看了吧。”
谢姝苏斜睨了她一眼:“你从前不是也很担忧难民吗?”
“那不一样。小姐,如今你既然与淮宣侯没什么了,又何必在意赈济难民之事呢?”兰若犹豫几次,最后鼓起勇气说道。
而谢姝苏哑然失笑,她看着兰若有几分好笑道:“在你心中,我是哪种人呢?难不成从今往后我就不能再理会赈济难民的事情,若不然就是对淮宣侯有意吗?”
“不是的小姐!”兰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城中的百姓不知道啊!”
“若是长久置之不理,才是真正的心虚。”谢姝苏眼中流动着淡淡的情绪,她笑了笑,只是吩咐朝城外去了。
到了城外之前难民们所呆的地方,正巧已经是午时了,正值发粥的时间。
谢姝苏在车中相望,却见难民们个个提不起精神,甚至怨声载道。
她眉头微微一蹙,下了马车,难不成这些人如今都挑剔了不成?
她随手拉住了一个衣着脏兮兮的妇人,面上温和道:“如今朝廷过来施粥,你们为什么都面露为难之情呢?”
这妇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谢姝苏,她脸上一下子扬起了一道苦笑,道:“是谢小姐!当初您与淮宣侯送来的粥确实是真正的粥,可是如今朝廷施粥,却都是掺了砂砾石灰的,说是米汤,却一眼可以照清人影。”
谢姝苏微微蹙起眉头,她上前细细观看大桶之中的粥,的确只浮着几颗少得可怜的米粒。
正在她沉思之中时,两个施粥的大汉已经怒声骂骂咧咧道:“你是什么人?还不一边去,不要耽搁了我们施粥!”
谢姝苏仰起脸,一双沉静的双眸似乎可以看清人心,“这位大哥,我只是来看看,为何这米粥这般稀?”
“如今这么多人,朝廷哪里有那么多余粮?”两人一边施粥一边哑着嗓子道,“能够有的吃变不做了,还要挑挑拣拣,不吃的给我滚!”
谢姝苏微微蹙眉,知道是世族们不愿意出钱而已。
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