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妙仪盯着陈惆看了一会儿,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有自己和依娜陪着她,如今连苏泽衣也在,想必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好。”钟妙仪拍拍陈惆的手背,让阿九过来推陈惆,“咱们现在过去。”
说罢站直身子,看向苏泽衣,笑道:“这样的小事情,难得皇上也感兴趣,要跟去看看么?”
钟妙仪笑得好看,苏泽衣不自觉的也挂上了笑意:“看看也无妨,耽搁不了多久,方才我也问了些问题,但终归要解决这些事还是得看她自己,咱们旁听一下便是了,我在那里,想来他们是不敢说谎的。”
钟妙仪正有此意,有苏泽衣在,至少在当年的事情上,陈家人是断断不敢撒谎,毕竟,想要揭穿他们的谎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大堂的时候,地上已经匍匐跪着一地的人,当年牵扯到其中的,几乎陈家的各个偏房都有份,苏泽衣和钟妙仪坐到上座,陈惆就在钟妙仪的旁边。
“抬起头来回话。”苏泽衣沉声道,跪在下边的人都快要吓哭了,战战兢兢的抬头,一抬头便看见了冷漠盯着他们的陈惆。
这群人看见陈惆的瞬间便晓得是为着什么事了,一个个吓得面如死灰,没想到陈惆居然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
“大。。。大小姐。。。”有人率先开了口,说话已经有些磕巴。
陈惆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的这些人,男男女女,她都认得,从前几乎每个人都笑脸相迎的叫她大小姐,转眼也是这些人,毒瞎了她的眼,弄惨了她的腿,灭了她的家,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守着那座破败的府邸,守着最后的一点基业。
死不足惜!
“她。。。她能看见了?!”突然有个人像是发现了什么,蓦然尖叫一声,指着陈惆道,“怎么会能看见了?!”
“放肆。”钟妙仪盯着眼前的这些人便是一股子无名火气,若不是陈惆还有话要问,她即刻便想要了这群人的性命。
“是,我能看见了。”陈惆深吸一口气,这些曾经的罪人跪在她脚下,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和欢喜。
她只觉得打从心底里的悲凉,大家。。。本应该是一家人的,就像小时候那样,每个人的脸上总是笑呵呵的,可是人的欲望,总是不会被美好的时刻所打败。
“当年之事,我也一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也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我今天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建议你们想清楚了以后再回答。”陈惆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多年的执念在今日卸下来了,反而有些迷茫,“当初你们对我下手的时候,对我家人下手的时候,有没有怕过?”
下边的人愣住,没想明白陈惆怎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有没有怕过?
几乎所有的人都说不出话来,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只是这些年都过得很好,谁也没把当初一个小女孩的话当真而已。
钟妙仪看向陈惆,她眼中的一些光芒已经消失了,能够在那样时候下手对付她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害怕呢?
陈惆垂下眼帘,很是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她疲惫的睁开眼睛,轻声道:“那你们现在,知道害怕么?”
他们现在当然害怕,面前就是皇帝,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是依旧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去回答陈惆的问题,鸦雀无声的大堂,看上去格外的诡异。
“陈惆。。。”钟妙仪担心她,想让她别问了,这些人死有余辜,问多了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而已。
陈惆看向钟妙仪,眼圈有些泛红,其实说起来,下面跪着的这些,也是她的家人,这些人死了,陈家也几乎等于没有了。
“娘娘,我不要他们死。”陈惆开口,停顿了一下,伸手囫囵一指下边的所有人,“我要让他们也和我一样,看不见,走不了的活着。”
钟妙仪楞了一下,扭头看向苏泽衣:“皇上。。。”
这里真正能决断的人,是苏泽衣。
苏泽衣听了会儿,见陈惆下了决定,轻声道:“你想好了?”
陈惆点头:“是,想好了。”
苏泽衣也没多做犹豫,挥了挥手道:“都愣着干什么?把人都带下去,挖眼,剜膝,逐出宫门,别叫他们死了。”
“是。”苏泽衣一声令下,外头便进来不少人,把这些已经瘫软在地连求饶都喊不出来的人全部拖了下去。
直到人已经都看不见了,陈惆的脸色还是没有缓过来。
“没事吧?”钟妙仪拉住陈惆,怕她一下子缓不过来,陈惆花了好几分钟整理心情,脸上的血色也渐渐回来了。
“娘娘,我想自己呆会儿。”陈惆知道钟妙仪担心自己,抬头对钟妙仪笑笑,看上去好像是想让钟妙仪放心,“娘娘放心,我自己呆一会儿便好了。”
钟妙仪担心的看着她,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了她,她得自己疏解自己多年的心结,便叹口气道:“好,我让阿九陪你过去,你有什么需要便叫她,知道了么?”
陈惆点头,给苏泽衣问安之后,便被阿九推了出去。
钟妙仪盯着陈惆走远,叹口气:“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的。”苏泽衣接过话来,把钟妙仪拉到自己身边,“她只不过是多年积累的执念突然都释放空了,有些不适应而已,等过两天,她心结自然就解开了,一旦心结解开,整个人便好起来了。”
钟妙仪听苏泽衣这么一说,果然要放心许多,松口气道:“但愿如此,陈家的事情了结了也好,只是不知道北疆的事情,皇上是如何打算的?”
陈惆的事办完了,自然也要替依娜留心一下她的事情。
苏泽衣沉默了一下,拉着钟妙仪走出大堂往后园走的时候才道:“这件事情的确也该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