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不肯过来,大概也是见了太多废君这样的样子,已经心灰意冷了吧。
也可能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愿意再有更多牵绊。
钟妙仪吓坏了,她从来没有想到废君会颓废到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让钟妙仪赶紧走,不要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钟妙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真的转身离开了。
她。。。也不想这般难堪的见面。
回到贤妃身边的时候,钟妙仪依旧没有缓过来。
贤妃目光萧索的看着那边,轻声道:“但愿你能让他好一些,妙仪,他整个人已经垮了,精神气已经没有了。。。”
钟妙仪看向贤妃,从她的眼神里,钟妙仪知道,贤妃是希望废君能够好起来的。
苏泽衣击垮的是他的精神,他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被苏家反了天。
又或者是想到了,所以更加的不能接受。
明明有所预料和预防,可是却没有办法阻止,这才是真正的挫败和绝望。
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因为自己死去,换做是谁,都没有办法安安心心的活着。
钟妙仪拉住贤妃:“娘娘,咱们走吧。”
贤妃叹了一口气,也回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让你瞧见这个,也是要你知道,这段时间,你父亲他过得很是不好,我和他不一样,我还有孩子,我不得不好,他。。。他再不振作起来,就真的没有救了。”
钟妙仪听懂了,贤妃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废君就一直这个样子下去。
她死了以后,孩子跟着钟妙仪离开,他一个人。。。要怎么办?
钟妙仪想的揪心,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和贤妃走出这间院子以后,她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苏泽衣会同意她来这里。
来这里,她看到这些,会学会太多太多。
苏泽衣要贤妃死,也等于,就是要了废君的命。
她都明白了,可是贤妃不信,她不要废君死,她要他活着,她要他振作起来,好好地活下去。
这样的想法或许是自私的,但是不能说贤妃错了。
两人重新回到方才的地方坐下,钟妙仪心跳的厉害,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珠子一个劲的转,一别数月,她早该想到,他们不会过得那么好的。
贤妃倒是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废君这个样子不是一日两日了,钟妙仪昨天若是要去看,只怕是更加糟糕。
他一到晚上便是酗酒,从前贤妃还劝,他心里憋屈,怎么也不听,后来渐渐地,两个人四五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贤妃心里有了隔阂,不肯去见废君,就只能在他的外院住下来,怕他夜间出什么事情,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四个月。
若不是知道钟妙仪总有一天会来,贤妃只怕也撑不了那么久的。
还好别苑里的下人都是敦厚老实的,贤妃的日子也过得没有那么紧巴巴,想吃什么都还算能有,这个孩子一直健康平安,贤妃拿起刚才在做的衣裳,继续缝制起来:“这里素日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你要是觉得无趣,也学着做一做吧。”
钟妙仪盯着看了一会儿,笑道:“娘娘忘了,我是会女工的。”
贤妃楞了一下,随后笑起来:“你瞧我,还以为是从前你在我宫里的时候了,我都忘了,你都嫁人那么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贤妃感慨一句,把钟妙仪的伤心事都勾了起来。
她的确都要忘记了,自己已经嫁给苏泽衣多年。
这些年来,她幸福吗,苏泽衣幸福吗,唐尧幸福吗,她都已经没有去想过了。
时间的确是个好东西,她从前不信,可是真的就这么一路走过来,再回头看看,好像也真的是这么回事。
日子闲暇,过得飞快。
阿九他们今天出去,猎了两只兔子回来,阿九嘴都笑咧了,说晚上好好地给她们补一补。
钟妙仪觉得新奇,要去看,便跟着阿九去厨房看那两只野兔子。
结果那两只兔子已经死了,血淋淋的躺着,黑乎乎的毛发看上去好像还挺扎手的样子。
钟妙仪有些嫌弃:“怎么这样丑?”
阿九瘪瘪嘴:“贵人,咱们这是要做吃的,又不是养宠物,还管的上什么丑不丑啊,你不知道,我们腿都跑断了,才猎到的呢。”
钟妙仪笑笑:“是,瞧着你这衣裳,也知道你辛苦了。”
阿九这才笑起来,让钟妙仪别呆在这里,油烟重的很。
钟妙仪让她小心一些,便转身出去了。
再回到贤妃身边的时候,钟妙仪看见贤妃身边做了一个男人。
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头发在整理干净了,虽然穿的是破布衣裳,但是钟妙仪还是认出来了。
是废君。
他刚才让钟妙仪走,原来。。。是想着要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来见她么?
废君坐着和贤妃说话,钟妙仪能看见贤妃正在偷偷的抹眼泪,很是激动的样子。
废君握着她的手,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贤妃一直点头,这么久以来,大概两个人都没有这样认真地说过话了。
钟妙仪没有急着过去,一直等到贤妃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她才径直走过去,坐到了两个人的对面。
两人没想到钟妙仪这么突兀的就出现了,都愣在那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钟妙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开口道:“我昨日就到了。”
废君这才反应过来,钟妙仪是在跟自己说话:“昨日到的。。。那,有好好休息么?”
他没了高高在上的架子,苍老了许多,反而更像是一个父亲的亲切样子。
钟妙仪点头:“休息好了,你呢?还好么?”
废君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都被你看到了,我还能说自己挺好的么?”
这是钟妙仪第一次听到他称自己为“我”,有些错愕,但是更多的,反而是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没有那么远了,心里面没有那么抵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