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死不了,就一定会有好起来的一天。
钟妙仪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一直都不肯喝药,躺在床上全凭最后一口气吊着。
短短两日,她已经消瘦得只剩皮包骨,脸上一点活下去的念想也没有。
太医说,这样折腾下去,身子就没了,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钟妙仪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想能快一点结束这个悲惨的人生。
苏泽衣很忙,可还是会抽空守在她的床边,凶狠无比的命令她吃东西,喝药。
钟妙仪闭着眼睛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就用自己的嘴去喂,依旧被钟妙仪尽数吐出来。
他摔碗,杀人,恳求,服软,认错,都没有用,钟妙仪一心求死,压根一点波动也没有。
苏泽衣暴怒的砸掉手边的药碗,他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恶狠狠的道:“你若是死了!我就让你父王,贤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整个唐家给你陪葬!”
钟妙仪一抖,他不会的。。。
唐家这次立了大功,苏泽衣不会的。
“你自己掂量吧!我说到做到!”他看上去凶狠吓人,狼狈的起身夺门而出。
只有苏泽衣自己知道,出尽底牌,无可奈何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他不怕世人说他无耻卑鄙,只要钟妙仪肯活着,只要她还肯活着,活生生的在他眼前,那么为了什么也可以。
为了唐尧,为了贤妃的孩子,为了杀他复仇,什么都好。。。只要她肯活下来,只要她别丢下他,什么都好,什么他都认了!
苏泽衣走了以后,钟妙仪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波动。
她不想相信苏泽衣真的会狠心大胆到那样的程度,可是她真的不信么?
真的不信,又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陪她一起死吗?
可是她真的不想管那么多了,若是可以,她真的想要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这么躺下去,谁生谁死,都没有关系了。
钟妙仪就这么绝望的想着,纠结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只知道醒来是因为有人说话。
声音好熟悉,她听了好久,才听出那是唐尧的声音。
不过很快,钟妙仪就想嘲笑自己,唐尧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她定是太想他了,他们。。。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可是这样的声音并没有停,钟妙仪皱眉,有些疑惑的睁眼去看。
偌大的房间,只在她的床头点了两只蜡烛,她撞进一双星辰般的眼里,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布满了悲伤。
这不是唐尧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不会有那么多的绝望。
“妙仪。”他开口叫她,熟悉的声音,他眨了眨眼睛,把那种神情收拾起来。
钟妙仪麻木的看着他:“唐尧?”
唐尧差些哭出来,哽咽着声音道:“是我,我来晚了,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钟妙仪就真的忍不住了,好像心里的最后一块柔软被击中了一般。
她亏欠唐尧的。。。太多太多了,她真的能够不管他的死活,去赌苏泽衣那一点点的不敢吗?
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可是现在唐尧就在她的眼前,钟妙仪知道,她已经没有办法舍弃掉这许多的羁绊了。
唐家给了她多少的温暖和包容,她怎么能恩将仇报?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痛快解放,就让这一家人,独自去承受苏泽衣的怒火?
钟妙仪嘴唇颤抖的厉害,她伸手想要摸一摸唐尧,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方才的那句话,仿佛已经用尽了她仅剩的所有力气。
唐尧比她更加难受,不停的揉眼睛,想要挤出笑容来:“妙仪,你一定好好的,你答应过我,你一定会好好的。”
是啊,她答应过他,他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哪怕不能够在一起,但即便只是知道对方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一种力量。
苏泽衣再一次看到钟妙仪的时候,她已经愿意吃一些东西了,虽然眼神里面依旧没有任何的光芒,但是她活下来了。
苏泽衣知道,她熬过去了,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苦难没有真的彻底打垮她,钟妙仪也终有一日会明白他的无可奈何。
他站在门外不敢进去,阿九在里边低声同钟妙仪说话,钟妙仪沉默得很,但还是会回答。
阿九说着说着眼眶就泛红带着哭腔:“是阿九没用,没有保护好夫人。”
钟妙仪闻言摇头,那日的情形,不是阿九的错,不怪任何人,只怪她自己罢了。
阿九太过于自责,她看着钟妙仪放弃生的希望,也看着唐尧一点一点把钟妙仪拉回来,苏泽衣的怒火,云梦琪的得意,每一样,她都清清楚楚的看着,可是她什么办法也没有,她只是一个奴才,她有的只是自己这一条贱命。
甚至赔上了性命,也不见得就真的能帮到钟妙仪什么。
杨姑姑伺候着钟妙仪吃了药,她的眼睛里没有过多的悲悯,只是轻轻理了理钟妙仪的头发:“快春日了,这时候最容易染上风寒,窗户不要总开。”
阿九闻言,立马站起身把钟妙仪床边的窗户合上,知道如今还能和钟妙仪说上话的也就是杨姑姑一人了,便自己端了药碗,退了出去。
杨姑姑站在钟妙仪的床边,见阿九走了,才坐下来。
这么多天,她什么也没说,她知道有些东西旁人是帮不了的,如今既然挺过来了,就不得不说一些了。
“公主或许怨恨苏大人。”杨姑姑声音平稳,“可是公主也应该明白,要做帝王的男人,是没有心的。公主很快便要入宫做娘娘了,命运如此,唯有惜福,公主别忘了,皇上,贤妃娘娘,贤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都还在等着你。。。”
钟妙仪的心颤了一下。
是啊,帝王家,苏泽衣胜了,他如今,是这天下的新皇了。
外面的光景如何她尚且不知,但是皇上和贤妃如何,今后的每一天如何,她真的可以置之不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