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劝过,含山长公主的性格最为固执坚定,就连太祖皇帝也拿她没办法,千万不能硬碰硬。可是驸马偏是不听,非要一意孤行,只希望不要伤了姐妹的情分才好。
汝阳长公主低垂下眉眼,沉默不语。
谢婉秀第一次到含山长公主府,心情很愉悦,并没有觉察到气氛的冷淡。
她笑着开口道:“我才刚进府时,便见府里花木深深,当中又以芙蓉花为最,想来含山长公主殿下是最爱芙蓉花的。”
含山长公主唇边扬起了低低的弧度,应道:“谢姑娘眼力很好。”
谢婉秀很得意,说道:“艳粉发妆朝日丽,湿红浮影晚波清。谁知摇落霜林畔,一段韶光画不成。
我也喜爱芙蓉花,白芙蓉皎洁,粉芙蓉娇媚,红芙蓉大气,可是我在院子里,看见了一株黄芙蓉,花树的品相十分普通,花朵小而颜色淡,和院子里的雅致风貌格格不入。
我想,还不如将它砍了,种上一个名贵的品种,我在凤阳老家就曾经见过一个醉芙蓉的名贵品种,清晨开白花,中午花转为桃红色,傍晚又变成深红色,极为稀有,可以栽种到长公主的府里来。”
谢婉秀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盘算着。
原以为她的讨好,能够博得含山长公主的欢心,不料,含山长公主摇头道:“不必麻烦了,这样就很好。”
谢婉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和含山长公主聊得来的话题,哪能这般容易就放弃。
“长公主殿下不必客气,谢家在凤阳还是说得上话的,若是那株醉芙蓉能得长公主殿下的青眼,也算是造化了。”
其实,就连汝阳长公主都不知道,谢婉秀口中说得那一株很不起眼的黄芙蓉花,是含山长公主和陆之南的父亲新婚那日,两人一起亲手种下的。
那一株小小的,低低矮矮的芙蓉花树,就栽种在湖岸边,如今已经长得高大粗壮,开满繁花。
每一天,含山长公主都要坐在花树下,或许静静地读书喝茶,或许抚摸着树干自言自语地说话。这是她爱情的见证,这是她不悔的思念,似乎他还生活在她身边,一如从前,未曾改变。
如今,谢婉秀竟然大大咧咧地说要将芙蓉花树砍下,只要想一想,含山长公主都会觉得心疼。
汝阳长公主也觉得谢婉秀过于急切了,连忙插话道:“好了,婉秀,千金难买心头好,既然皇姐喜欢,自然就是有道理的。”
“长公主殿下,不过就是一株花树而已,砍了还能再种的。您要是觉得麻烦,我来安排人手……”
今日顾嬷嬷有事,没有陪伴在谢婉秀的身旁,她体会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和惬意,一放松,话未免就会说得太多了。
含山长公主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道:“谢姑娘,你的手也未免太长了,要记得,这里是含山长公主府,而不是汝阳长公主府。”
虽然谢婉秀并不清楚那株黄芙蓉花背后的来历,但含山长公主有脾气,不愿对谢婉秀的指手画脚一再的忍耐。
含山长公主觉得有些疲乏,挽着绣帕的手搁在膝头,另一手随意搭着圈椅扶手,雪白丰腴的手臂露在鹅黄色的荷叶袖口外。
“皇妹,今儿我不太舒服,就不陪你久坐了。若是你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聪儿的事情吧。”
汝阳长公主脸色微变,谢聪和杨素心的事情,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五日之前,杨家老太太亲自上门,一顿扯皮之后,两家终于达成一致,谢家接纳杨素心,不过不是正妻,而是贵妾。
汝阳长公主借着此事发落了几个奴才,虽然心中对杨素心还是十分的不喜,但毕竟谢聪也是有错在先,毁了杨家姑娘的清白,杨素心乃是吏部正三品右侍郎的女儿,愿意退一步做妾,已是最好的结果。谢聪的德行若是有了污点,将来在仕途上,始终不是一件好事情。
谢聪和杨素心是在她操办的宴会上闹出事情的,而宴会又是为了谢婉秀的隆重登场而操办的,如今,又为了谢婉秀在含山长公主这头受气,一个两个,都不让她省心。
汝阳长公主呼出一口气,手里紧紧地拽着丝帕,强自压下心中的气闷,对含山长公主道:“既然皇姐不舒服,那我便先走了,皇姐好好休息。”
汝阳长公主一刻也不想耽搁,脚步飞快地往含山长公主府外头走去。
她心中暗忖,在含山长公主这里碰了个钉子也好,至少在驸马那里也可以交代了。将来他再要求,自己也可以推却,毕竟公主之尊,也要顾及脸面,总不能为了个小辈,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声下气,去看别人的脸色。
谢婉秀却是一步三回头,心有不甘。
她眼珠子滴溜溜的一阵乱转,对汝阳长公主说道:“婶婶,难得出来一趟,我想到坊市去走走。”
汝阳长公主顿住脚步,回头看她,说道:“你缺了什么回头告诉管事的一声,叫他去办,何必自己亲自去呢?”
谢婉秀盈盈一笑,道:“婶婶照顾周到,我并没有什么缺的。只是我母亲名下有两间铺子在金陵城,我想去看看。”
汝阳长公主恍然,原来是这样。既然是谢婉秀母亲的事情,她就不好再插手过问了。她招手叫过来两个婆子,命她们跟随着谢婉秀一同去。
末了,又不放心地细细地叮嘱道:“别随处乱逛,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谢婉秀如今寄住在汝阳长公主府,若是出了意外,可不好向谢家交代。
谢婉秀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应道:“婶婶放心,我知道了。”
汝阳长公主踩着脚踏,上了一辆翠羽华盖车,便回汝阳长公主府去了。
等到汝阳长公主的翠羽华盖车驶离了视线,谢婉秀给了几个丫头婆子们一两银子,让她们自己到附近的茶馆去喝茶,吃点心。而她,则是带着贴身丫鬟,上了七宝朱缨华盖车,往锦衣卫衙门的方向去了。
车轮滚滚,谢婉秀掌心冒汗,很有些紧张,终于又要再见到他了,不知在他的心里,是否还会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