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淼神识微动，回应平野的话：“为何？”

平野道：“鬼邪精明强悍，只要帮助她在地府站稳脚跟，将来会是你强大的助力。”

方淼淼犹豫道：“可这算不算是乘人之危？”

平野嗤笑一声，道：“淼淼，鬼邪再有能耐，始终还是归属于恶鬼道，能成为你的鬼仆，是她的幸运。章阁山广阳观的名头，六道三界，四海八荒，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修炼的是广阳真仙的正统大道，将来你飞升仙界，作为你的鬼仆，她也能够印证金身的。这是多少鬼道中人梦寐以求，而又求之不得的机缘。”

“可是她毕竟是鬼邪……”

方淼淼对鬼邪并不完全信任，如果鬼邪心怀不轨，收为鬼仆就是引狼入室。

方淼淼话还没说完，就被平野给打断了。

“淼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优柔寡断？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你若是担心她不受控制，在她的元神上铭刻你的法印便是了。”

一旦鬼仆背叛，主人可以驱动铭刻在元神上的法印，将鬼仆的元神碎裂。

沉默了许久，方淼淼终于下定了决心，九叔闭关，玉茗姑姑不擅长战斗，醉仙楼确实需要一个能量强大的助力。

她凝视着鬼邪，目光幽深，道：“你可想好了，一旦我在你的元神铭刻上法印，就再不能反悔了。”

鬼邪也不含糊，爽快道：“我决定了，不反悔。”

方淼淼想了想，便又从佩囊里掏出两个白色瓷瓶，两个红色瓷瓶，通通交给鬼邪，道：“我今天出门，养生丹就只有这些了，还有两瓶益气丹，功效是强身健体，都给你吧。”

鬼邪接过，脸上浮现出笑容，果然她没有看错人，方淼淼心正，对自己人总会真心相待。

“方天师，多谢。”

说着，鬼邪双眸微合，从额头的血月纹印里逼出了一颗黝黑的珠子。

“方天师，我的元神和千年蜈蚣精的元神相融合，并不纯粹，这是我的本源阴凝。”

本源阴凝，阴气凝聚而成的实体，是鬼邪修炼的关键，她愿意献出，确实是怀着最大的诚意。

虽然没有触碰，但方淼淼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阴寒，她运起道法，真气凝结为刀，指尖灵动，在鬼邪的本源阴凝上铭刻上了自己的法印。

黑珠子滴溜溜地绕着方淼淼转了个圈，又向着鬼邪飞去，随后没入血月纹印里，鬼仆契约便算是完成了。

鬼邪睁开双眼，眸光灼灼，她含笑走到二哥二嫂跟前，说道：“二哥二嫂，你们不需要为我担忧，反而应该恭喜我才是。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这是我的选择。

何昊对王氏一门伤害已经造成，唯有希望这些丹药，能够弥补一二。”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二哥二嫂心中仍然免不了伤感。

“小妹，你的命太苦了……”

鬼邪轻声道：“二哥二嫂，你们的心意我知道，我是王氏门人，能为家族做些事情，我甘之如饴。”

二哥二嫂一声叹息，颤抖着双手接下了鬼邪手里的瓷瓶。

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万家灯火洒下如花的碎影，各有各的欢声，各有各的烦恼。

二哥二嫂离开了王家老宅，随同王波回到王府。

能够再见一面，已经是叨天之幸，鬼邪深知，不该再有妄想，毕竟人鬼殊途，她身上的阴气邪气，对于她的二哥二嫂，始终是会有不好影响。

鬼邪的眉目间，一片冷然，她说道：“方天师，我想去何昊那儿看看。”

方淼淼眸光一凝，道：“你还是想要报仇？”

鬼邪沉吟了片刻，轻声道：“勾魂灭运阵，需要法师作法，得到王家人的生辰八字，在王家宅子里埋下木板和黄符，想来他买通了王家的仆人，对于王家的了解，比我想象中的更为深刻。我很想要知道，他如此处心积虑，看着王家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到底快不快乐？”

方淼淼眉眼低垂，面上没有表情，冷声道：“看了又如何？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不料，安静旁观的陆之南此时开口道：“我觉得去看看也没有什么。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何昊如今的境况，我也非常的好奇。”

鬼邪成为了方淼淼的奴仆，便意味着是自己人了。陆之南对于自己人，向来是很宽容的。

青鸢扑闪着大眼睛，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方天师，我们就去一趟吧，反正也不麻烦。”

鬼邪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恳求：“方天师……”

方淼淼见鬼邪坚持，而陆之南和青鸢都赞同，暗叹了一口气，道：“好吧，那我们就去一趟。”

何昊如今，定居在金陵城附近的上元县。他从户部尚书的官位上致仕之后，便回到家乡，是上元县里很有名气和德高望重的人物。

方淼淼，陆之南，青鸢和鬼邪到达上元县何府的时候，已是夜静更深。

青鸢和鬼邪晃了晃身，掩盖了自身的踪迹和气息。方淼淼给了陆之南一张隐息符，而自己就捏了一个隐身诀，四人一起从侧门进入了何府。

何府是一个四进的院落，修筑得并不算奢华，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府里头栽种的各种各样的树木，雪松，银杏，梧桐，垂柳……也许绿树不如花儿娇艳，但谁又能说平凡不是另一种美丽。

四人先在何府里转了两圈，摸清了何府的格局和基本状况之后，方才寻到何昊所住的院子。

“且慢。”

才踏入院门，方淼淼便出声道。

陆之南，青鸢和鬼邪不约而同地望向方淼淼，少女的双眸，应当是柔软的，灵动的，简单的，好似飘散江南的迷蒙烟雨，蕴着几分愁绪和几分欢喜。而她的双眸，是冷静的，沉着的，深邃的，好似倒影在老泉深处的明月，动人心魄，却又优美如诗。

陆之南问道：“方天师，怎么了？”

方淼淼道：“有血腥气。”

血腥气极淡极淡，一缕一缕，渗入风中。

青鸢和鬼邪心中一沉，立时左右张望，四处一片静谧，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被夜色无限地扩大。

鬼邪手腕一转，掌心里射出一股灰色的阴气，阴气急速地绕着院子来去了两圈，之后散在空气里。

青鸢语气中带着急迫：“怎么样？”

鬼邪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我的阴气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