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抿着唇，眸光深沉。

“我知道。”

方淼淼气极反笑。

“那你又是为什么？”

胡言微敛着眼眸，淡淡地道：“人做事情，是目的重要？是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我不会顾忌太多，我所有的努力，就只为了那一个结果。”

方淼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道：“你要的结果是什么？”

胡言忽而一笑，眸光悠远。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他的口风很紧，方淼淼想了想，便又问道：“把陛下带入梦境之中，也是为了这一个结果？”

胡言抬眸望向方淼淼，笑道：“不，那只是一个过程，一个无伤大雅的过程而已。你知道的，属于他的天命已经被改变。我对他很好奇，我想知道，他的意志到底有多坚硬，他的手段到底有多强，即便他已不再是天命所归。”

永乐皇帝听了胡言的话，脸色阴沉得像是天边的铅云，随时有可能暴发狂风骤雨。

“你不仅仅更改了陛下的天命？还有建文皇帝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方淼淼继续问道。

胡言淡淡地道：“那是我和他的一个交易。”

闻言，永乐皇帝突然开口道：“朱允炆如今在哪里？”

胡言瞥了永乐皇帝一眼，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在你找不到的地方，等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出现的。陛下，别着急。”

永乐皇帝脸色铁青。

只听方淼淼又问道：“逆改天道，以我所知，从没有人做到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胡言伸了个懒腰，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你的护心丹，只能换到这些。”

语气停顿了片刻，胡言继续道：“我有狐族的秘法，法逆七星阵。”

方淼淼闻言，摇摇头，抿着唇道：“不可否认，法逆七星阵确实很厉害，但仅仅靠它，还不足以逆改天道。”

天道是什么？是世间万事运转的自然法则，混沌之时应运而生，哪里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胡言叹了口气，凝视她，轻声道：“你收了九星神咒，我就回答你。”

星辰之力的压制，使他破败的身体处于崩溃的边沿，如果吃下了护心丹，只怕早就灵气溃散，现出原形了。

“好。”

方淼淼干脆利落地捏了个手印，九星星盘便渐渐在长禧宫的上空消散了。

胡言一个旋身，身体化为一道白色的烟气，在长禧宫里转了一圈，便从一扇敞开的花窗蹿了出去，再也不见踪影。

只听见虚空中有他声音久久的回荡。

“冰灵芝。”

方淼淼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冰灵芝，灵火狐一族竟然有冰灵芝。”

一直沉默着的陆之南终于开口问道：“方天师，冰灵芝是什么？”

方淼淼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冰灵芝，是混沌初开时，天地清浊之气孕育的两株圣物之一，有着逆天的能力。”

陆之南难以置信地道：“逆天的能力，世上竟有这神物。”

方淼淼点点头，感慨地道：“确实是神物，可是多少年以来，却没有人敢用它。胡言，他竟然这般决绝。”

逆转天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那么胡言又能够从中得到些什么？才能使他甘于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去做这件事情。

永乐皇帝眸光深沉。

“小天师，你为何要放他离开？”

不说逆改天道，就说胡言对他的不恭，永乐皇帝也恨不得将胡言挫骨扬灰。

方淼淼沉吟着道：“要杀了胡言并不难。但他布下了阵法逆天改命，他意欲何为？他是否还有其他的帮手？他要是死了，所有的隐秘都将会随着他一同死去。”

永乐皇帝想了想，的确如此，心中虽然愤怒，也不得不暂时忍耐。

此时，呆若木鸡的丽妃终于如梦初醒，胡言走了，胡言竟然抛下她，一个人走了。

刺痛从眼珠一直深入，直到灵魂的深处。

丽妃难以置信，她瘫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

“胡言，胡言。你怎么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被胡言抛弃的痛苦一瞬间压过了她心中所有的情感，包括对永乐皇帝的恐惧。

到底有多么的无情，才能够一句话都不说，一个眼神都不给，决绝地抛下她自己离开。

眼泪让她的心一片冰凉，凄苦仿佛荆棘丛般疯狂生长，蔓延，紧紧地将她缠绕。

永乐皇帝冷声道：“来人。”

黄明听见声音，连忙从外头走入正殿。

“陛下。”

“丽妃御前失仪，仗责三十。褫夺妃位和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永乐皇帝短短的一句话，定下了丽妃未来的命运。

“是，陛下。”

黄明一招手，就有两个太监走了进来，将丽妃拖了出去。很快，便传来板子打在身体上，“劈啪”的声响。

方淼淼远远看着，丽妃的后背至大腿处被打得血肉模糊。她的脸色像是纸一般，苍白没有半点光泽。气息衰弱，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零落的碎发黏在满是冷汗的脸上，身体时不时地抽搐着。

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方淼淼心中不忍。

“陛下，饶了她吧。”

永乐皇帝眉目冷峻。

“路是自己选的，是苦是甜，都要自己去承受。”

方淼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陛下，妖狐族惯会迷惑人，我想，丽妃也是被胡言蛊惑的……”

永乐皇帝看着方淼淼，淡声道：“小天师，你的心太软了，是好事，也是坏事。”

方淼淼道：“我降妖除魔的时候，就从未曾手软过。她背叛了您，做错了事，但她也被人所抛弃，这个惩罚，比板子打在身上，要疼痛得多，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永乐皇帝沉默着，片刻之后，挥了挥手，道：“罢了，既然小天师为她求情，就算了吧。”

那位美艳夺目，宠冠后宫的丽妃鲜血淋漓，气若游丝地被太监们抬到了冷宫。她是死是活，不会有人关心。

冷宫发灰墙皮的一角，入目之处，让人心惊。深深浅浅，斑斑驳驳，有些地方甚至浸染着血迹，都是丽妃用手指抠出来的两个字——胡言。

从此她在皇宫里销声匿迹。也许偶尔会有人回忆起，忆起那些往事，忆起那些时光，忆起那个以爱之名，却被现实洞穿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