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淼脚尖轻点，一个跃身，便上了屋顶，夜风掠过她的衣摆，像是波浪一般轻轻起伏。

“方天师，你来了。”

胡言的语气，仿佛与方淼淼闲话家常一般。

“随便坐。”

方淼淼眉峰微蹙，四处看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也盘腿坐了下来。

她一手支着头，随口问道：“胡媚是你什么人？”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红狐狸，胡言的眸光很是温柔。

“媚儿是我妹妹。”

方淼淼点点头，和她原先的猜想差不离。她对胡媚用了灭灵术，胡言恨她也是正常。

只听胡言继续说道：“我和媚儿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我随了父亲，是白灵狐，媚儿随了母亲，是红火狐。

媚儿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女娃，总是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我的身后，她总爱恶作剧捉弄别的狐狸，练功也不太专心，一百多岁了，方才修炼成人形。

那时候她很高兴，很兴奋，说终于可以下山，到人世间见识见识了。

我有些隐隐的担心，人世间实在是太复杂，太混沌，媚儿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孩子，我怕她会迷失在灯红酒绿里。

我阻拦过，但她终于还是下山了，每个月都会派人捎信回来，说说遇见的人，经历的事。

我还想着，那个可爱的女娃终于长大了。然而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再见到媚儿的时候，她已经被施行了灭灵术。

我的父母心如刀绞，想尽了一切的办法，可惜灭灵术太过霸道，无可挽回，媚儿她，往后就只能是一只普通的红狐了。”

胡言的声音很清，很淡，就跟他的人一样。

方淼淼缓缓地开口道：“是我对胡媚施行了灭灵术。”

胡言看着她，莞尔一笑。

“我知道。”

紧接着，胡言又问道：“为什么？”

方淼淼怔了怔。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媚儿施行灭灵术？”

胡言问道。

方淼淼应道：“因为她害人，吸食凡人精气，犯下了血腥罪孽。和那些丢了性命的凡人相比，胡媚还是幸运的，至少，她留下了一条命。”

方淼淼的话，让胡言皱了皱眉，语气带着轻蔑地道。

“那些人怎么能和媚儿相提并论，他们只是普通的凡人，生命如同蝼蚁一般短暂，而媚儿，是我灵火狐一族的宠儿。”

方淼淼嗤笑一声。

“你这话可真新鲜。都说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但狐妖就比凡人高贵？别说是你灵火狐一族了，我看恐怕就连九尾天狐一族都不敢这么说。”

九尾天狐，是妖狐族里头实力最为顶尖的一支。历任妖狐族之主，全部出自九尾天狐一族。而灵火狐一族，资质只是中等。

胡言脸色微变，他眸光微闪，抿着唇，道：“即便媚儿有错，你好好管教也就使了，为何要施行灭灵术，废了她一生的希望？”

方淼淼闲闲地道：“胡言，好叫你知道，我是地府赦令天师，不是你们灵火狐一族的保姆，我没有管教胡媚的责任和义务。既然你们没有教好她知礼明理，那也怪不得我出手太重了。”

嚣张跋扈而又没有自知之明，方淼淼认为，胡媚一点都不冤。

胡言气结，俊脸似乎变得更为苍白，一点血色也无。

“你……”

方淼淼微微一笑，道：“所以你为了替胡媚报仇，就在丽妃娘娘大摆筵席那日，对我施了障眼术？还是魅惑术？

不得不说，你做得很成功，我第一次时间回溯，重度过往时，还真是被吓到了，想着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时光倒流。”

胡言勾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着很有些得意。

“那不是普通的障眼术，我在你身上，放下了一个连环结界，是一个空间结界套一个时间结界，那是我的最强幻术。

在这个连环结界里头，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通通都由我来做主，我可以任意地拉长或者缩短时间，改变你身处的地域。可以说，我就是这个连环空间和时间结界的王者。”

方淼淼恍然。

“你们灵火狐一族对空间和时间的控制力都很强，包括胡媚的小世界，还挺厉害的。”

听了方淼淼的话，胡言的神色有些黯然。

“我本来想将你困死在空间里，你的人生，不会再有其他，只能不断地重复着和媚儿打交道的那一段往事。

只是我没有料到你的精神力竟是如此强悍，只经历了一回，就发现了不对劲，第二回，就发现了空间的破绽，还将我打得如此狼狈。”

方淼淼摇摇头，不置可否地道：“我想不通，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过往，难道胡媚就因此而能够恢复从前？倒还不如真刀真枪地打一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胡言轻声道：“我知道你的能耐，若是论真刀真枪，我打不过你。但我身为媚儿的兄长，总不能眼看着妹妹受委屈，而什么都不做。我想给媚儿出口气，哪怕在是虚幻的空间里，也好。”

可是他没有想到，即便在虚幻的空间里，他们兄妹同样是方淼淼的手下败将，这个结局，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不过，他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认输。

胡言掩在阔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方淼淼自在地伸了个懒腰，丝毫不避讳胡言就在她跟前。

“胡言，你还有话要说么？没有的话，我就走了，闹了一晚上，我也累了。”

虽说胡言实力平平，但要破解他的空间结界，方淼淼也是耗费了不少的心神。

胡言低垂下眉眼，轻声道：“话已经说完了，方天师请自便。”

方淼淼站起身，道：“胡言，给你一句忠告，有时候太过于执着，不是一件好事。”

胡言眉尖一挑，看着方淼淼，淡淡一笑。

“是，方天师的忠告，我记住了。”

看着胡言这模样，方淼淼便知道他必然是不甘心，该说的都说了，到底人要走的路，选择还在自己。

方淼淼飞身凌空，轻灵如同一只飞鸟，只在夜空留下一个浅淡的烙印，便再也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