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淼便将惊雷的身世经历告诉了鬼邪。

鬼邪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惊雷身上。

“他不错，能扛住你的降妖伏魔鞭，即便是在地府，也是值得吹嘘的。”

降妖伏魔鞭足足打了惊雷二十鞭，寻常的鬼魂，只怕两鞭子抽下去，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鬼邪眸光闪闪。

“方天师，你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算是解开了他的因果，虽然死了两个人，但这两人欺他在先，即便是地府要罚，也不是什么重罪。那他将来，你打算怎么办？”

以鬼邪对方淼淼的了解，她不是那种漫无目的做事的人。

方淼淼瞥了鬼邪一眼，半真半假地笑道：“我打算把他给你当个开路先锋，你要不要？”

鬼邪执掌了五方元帅的帅印，但这么长时间一来，一直没有找到合心意的手下。一来，是她的要求高，太过普通的，愚笨的，她看不上，太过油滑的，八面玲珑的，她又不放心。二来，是地府各自割据的势力已经形成，贸然投靠的，就怕是别人插进来的钉子。

她虽然精明强干，但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只能守住目前的摊子，想要发展实力，是谈不上了。

鬼邪眉开眼笑。

“还是方天师心疼我。我看这个惊雷，不错。”

方淼淼叹了口气，道：“惊雷死前，受了极大的折磨，再加上他的性格偏激，怨气极大。我和青鸢毁了他的尸变原身，但他的修炼速度还是非常快，已经能够厉鬼化形了。”

厉鬼化形，便是鬼魂能够脱去原身，化成厉鬼的模样，就如同惊雷陷入疯狂那时，双眸变得赤红，嘴里长出獠牙，皮肤上长出密密的鳞片。

鬼邪微微惊讶，道：“他死了还不到三个月，就能厉鬼化形？”

方淼淼点点头道：“他特别倔强，当然，也可以说是心智坚韧，总之，是块硬骨头。”

鬼邪脸上笑意越深。

“硬骨头正好，我在地府里，就缺这样的人。”

说着，鬼邪走到惊雷身旁，对惊雷说道：“我给你一个先锋将军，你愿不愿意随我到地府任职？”

惊雷还沉浸在孩子降生的喜悦里，听了鬼邪的话，他怔了怔。

“你说什么？”

鬼邪沉声道：“我给你一个先锋将军，你愿不愿意随我到地府任职？”

惊雷双眼圆睁，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难以置信地道：“先锋，将军？我？”

鬼邪不耐烦了，转头对方淼淼道：“方天师，你的降妖伏魔鞭不是把他给打傻了吧？”

方淼淼瞪了鬼邪一眼，看着惊雷说道：“这位，是地府五方元帅之一——鬼邪。她的麾下，如今正缺一个先锋将军，不知你可愿意效力？”

惊雷震惊。

他只是个卑微的戏子，他只是个出卖自己身体的肮脏的人，活着，他没有办法给李大姑娘幸福。死了，他又卑劣地强迫李二小姐为自己生下孩子。

他自己都厌恶他自己，又何德何能，成为一个将军？

方淼淼见他久久不说话，皱着眉头，问道：“你不愿？”

惊雷手足无措，眼睛里有些迷茫。

他又怎么会不愿，这是他儿时的理想，这时他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着的愿景。

“不是不愿，只是，为什么是我？”

比他好的人有那么多，比他出色的人有那么多，为什么是他？

在他倔强外壳的保护下，其实他是一个极为自卑的人，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闪光之处。

方淼淼沉吟了片刻，笑道：“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你接下了我的降妖伏魔鞭二十鞭。”

惊雷看着方淼淼，很是腼腆的模样，和他一贯的沉默内敛截然不同。

“我……没有一直扛住，其实中间我晕过去了，后来才醒来的……你的鞭子太厉害了……”

鬼邪失笑道：“你相信吗？只要你到地府去，将你被方天师鞭打二十鞭而元神不灭，灵魂不散的消息传出去，不消三天，你在地府里便会鬼尽皆知。”

惊雷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听鬼邪又道：“你怎么这么呆呀？喂，你该不会是还不知道她是谁吧？”

惊雷看向方淼淼，他确实还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是个好人。开始时，她多管闲事，给李二姑娘九星神咒压制鬼胎，阻止他杀袁唯，还烧毁了他的尸变原身。

可若是没有她的多管闲事，他只怕早已经陷入疯狂杀戮，不可自拔，而他的儿子也不会顺利降世。

鬼邪叹道：“她名叫方淼淼，是地府赦令天师。”

地府赦令天师。

惊雷恍然大悟，怪不得她那么强悍，自己几次败在她的手里，倒也不冤。

他想了想，退后三步，撩开衣摆，跪在方淼淼跟前，郑重地磕了个头。

“惊雷，多谢方天师。”

是方淼淼解开了他的心结，和生前一直纠缠不清的桎梏。

方淼淼淡声道：“起来吧。一开始，我听金雀儿说起你的身世，觉得你是有苦衷的。后来，我觉得你本性不坏，而且性格坚韧，天资也不错。虽然做错了事，结下了血腥罪孽，但还不至于无可救药。

先锋将军的位置，能者居之，你若是没有能力，就算我们扶你坐了上去，你也坐不稳。说到底，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还是看你自己。”

惊雷凝视着方淼淼，道：“你信我？”

方淼淼笑着，眼眸中闪耀着华彩。

“我信你，我信我自己，我不会看错人。”

惊雷如释重负，原来，他也是可以被人所欣赏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他端正地朝着方淼淼和鬼邪拱手，深深地一躬。

“多谢二位。我定然砥砺前行，忠心耿耿，不负二位的期望。”

鬼邪豪气地一声喝道：“好。”

说着，她向惊雷抛出了一方印章，继续道：“这是先锋将军印，从今儿起，你就是我五方元帅旗下的先锋将军。”

惊雷接过，眼眸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自信神采，朗声道：“多谢元帅。”

方淼淼抿着唇，笑道：“好了，打交道这么久，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呢，若是你不介意，是不是可以把脸上的油彩给洗了。”

惊雷挠了挠头，赧然道：“我以前唱戏，最爱演将军……”

习惯了画上戏装，为自己营造一个梦境。

如今梦想成真，想来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在他以为前路是一片黑暗的时候，为他点亮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