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姑娘一挥手,狠狠地将李夫人甩开。
“回屋去,我为什么要回屋去。娘,自小您就偏心,只顾惜大姐和三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新奇的,您总是先紧着她们,把我撇到了一边。那一年,明明是大姐把我推落水池里,可她一阵哭哭啼啼,您就心软了,反而指责我,是我自己不小心。
您有没有想过,我也需要关心,也需要爱护。”
李二姑娘眸光泛着冷意,满脸歇斯底里,李夫人心中发苦,这还是她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二女儿么?
“娘当然关心你,当然爱护你。”
如果不是真心的关爱,在李二姑娘被惊雷缠住,性命就要不保之时,她又怎会精心照料,四处奔走求助。
李二姑娘冷笑道:“那自然是因为被您寄予厚望的大姐姐被父亲送到家庙去了,已经指望不上了,所以您才想起了我这个一直被您忽视的女儿。”
李夫人胸口一窒。
“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一段时日,二姑娘对她的依赖亲热,难道都是假的?
乱了,全都乱了。
疯了,全都疯了。
李夫人颓然倒下,木然瘫坐在地上。
“娘,惊雷,惊雷他在哪里?”
李大姑娘蹲下身,双手拼命地摇晃着李夫人的肩膀。她眼眶发红,快要落下泪来。
李夫人看着心下不忍,道:“他……”
李二姑娘飞快地插进话来,嗤笑一声,道:“他不会要你了,大姐姐,你死心吧,我才是他的女人。”
“二丫头,你太过分了。”
李夫人扬起手来,作势就要打李二姑娘的耳光。
一道黑烟倏然刮过,惊雷挡在李二姑娘的身前。
他满脸涂满了油彩,一身明光甲戏服,他一出现,整个李府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里。
李大人,李大姑娘,所有的仆人们,都知道,他就是惊雷。
突然,不知道是谁一声尖叫。
“鬼啊,有鬼啊。”
仆人们如梦初醒,不寒而栗,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奔走逃窜。
李大人面如死灰,原来是真的,他真的回来了。
李大姑娘凝视着惊雷,声音颤抖。
“惊雷,真的是你吗?”
惊雷深深地看了李大姑娘一眼,转身,拉着李二姑娘的手,快步离开。
李大姑娘心如刀绞,怎么会这样?
她的爱人怎么会这么冷淡,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她的爱人怎么会牵着她的妹妹在她面前一同离去?
李大姑娘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惊雷,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你忘了我们的孩子,你负了我。”
惊雷顿住脚步,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英俊的侧脸。
“人鬼殊途,你忘了我,好好生活吧。”
那曾经的浓重的感情已经随着生死,一并消失在破碎的时光里。
爱情,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李大姑娘泪流满面,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她为惊雷付出了这样多,最终得到了什么?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木然地转过身回房,在绣筐里摸出一把剪子。
她冲出屋子,朝着李二姑娘跑了过去。
你凭什么夺走我的惊雷?
你凭什么能够生下他的孩子?
等到李大姑娘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手里的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插在了李二姑娘高耸的肚子上。
李二姑娘只感觉到了一阵尖锐的疼痛,而在腹部,剪子留下的伤口上,并未有流血,却有一股黑色的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流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所有的人。
李大人和李夫人手脚发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到李二姑娘的身旁,只见她脸色煞白,脸上全是冷汗。
因为死气和尸气的流失,鬼胎无法再控制李二姑娘的神智,她渐渐地开始清醒。
“二丫头,你感觉怎么样了?”
李夫人哆嗦着声音说道。
李二姑娘重重地喘着粗气,只觉得精疲力竭。
“娘,我还好。”
李大姑娘后背抵着墙,手里一松,剪子“铛”的一声掉下,身体缓缓地滑落在地上。
她怎么就这么狠心,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李大姑娘失声痛哭。
李夫人冷冷地盯着李大姑娘,上前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厉声训斥道:“你还有脸哭?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任性妄为,惹上了这个男人,府里又怎会家宅不宁?
二丫头怀的是鬼胎。
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消停,一门心思地要来报复咱们家。”
李大姑娘被李夫人的话镇住了,呆若木鸡。
李大人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惶恐,一下子没了主意。
“夫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请大夫,快让人去请大夫。”
而惊雷,眼眸中充满了哀伤。
鬼胎还未成熟,李二姑娘的身体眼看着已经无法继续孕育它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夭折,烟消云散。
难道,这就是他的命?
被诅咒过的命,永远都不会得到幸福,就算得到了,也很快会失去。
上天知道,他有多期盼他的孩子,期盼着代表着希望的新生命的降临。
无论是人胎,还是鬼胎,那都是他的孩子。
他会给他取一个最好听,最吉祥的名字,给他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家,给他一个最为坚实的后盾,让他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最最重要的是,不要走上他的老路。
他将这个孩子,看成是自己的新生。
毁了,一切都毁了。
惊雷双眸变得赤红,嘴里长出獠牙,皮肤上长出密密的鳞片。他仰天长啸,凄厉的声音震彻云霄。
李大姑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深爱的,英俊的惊雷,竟然变成了一个怪物。
她抱着头,一声又一声地尖叫着。
惊雷的神智完全丧失,他需要杀戮,唯有杀戮,能够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他一伸手,抓住了一个跑得慢一些的管事。
那管事吓得屁滚尿流。
“救命,救命啊。鬼大人,求您不要杀我,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儿子……”
惊雷一甩手,将管事扔向假山,管事如同破布口袋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在假山上,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抽搐地一口一口吐着血。
众人吓得浑身发抖,连尖叫都忘了,有几个丫鬟年纪小,胆子小,不禁吓,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而李大人和李夫人只围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李二小姐暗自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