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方淼淼话音落下，一道耀眼的银光迅速地覆盖在平野身上，像是一重厚厚的盔甲，为他抵挡着轰鸣不断的金乌雷。

众人目瞪口呆。

情况怎么会逆转至此？

原本是天师和活死人的正邪大战，怎么会变成了天师，蛟龙和金乌雷的左右互搏？

“想不到，平野大爷这么强。”

谢聪是第一次见到平野出手，既羡慕又感慨地说道。

一般的妖魔鬼怪，面对金乌雷之时，无不是瑟瑟发抖，即便是活死人这样功力较高的，也是难以抵挡。而平野却是在酣畅淋漓地与金乌雷战成平手。

永乐皇帝的眸中尽是欣赏之色。

“小天师，骁勇中有机敏，坚持中有进退，刚直中有仁慈，好，好，好。”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尤其是出自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的帝王之口，就更为难得。

陆之南的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方天师，她确实很好。”

永乐皇帝眸光一凝，望向陆之南，只见陆之南眼角的波光，摇曳着点点馨暖，轻描勾勒出诗意的欢喜。

永乐皇帝若有所思，继而开怀笑了。

平野越战越勇，金乌雷也不见收敛之势。这时，平野的身侧露出一处空档，金乌雷灿光一闪，便向着纪夫人和纪冉轰了过去。他们母子，是绝对无法承受金乌雷这一击的。

方淼淼立刻飞身凌空，手里甩出降妖伏魔鞭，打向金乌雷。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纪夫人怀里，已然是奄奄一息的纪冉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一跃而起，迎向金乌雷，将劈向纪夫人的雷光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冉儿。”

纪夫人嘶声裂肺的一声呼喊。

金乌雷骤然炸响，耀眼的光芒，让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金光之中，纪冉幼小的身躯被轰得粉碎。

“冉儿。”

纪夫人悲痛欲绝。

星芒点点飘散在虚空之中，男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娘，我走了，您要好好活下去。”

“我的冉儿……”

纪夫人泣不成声。

金光渐退，雷声渐息。

方淼淼好似想起了什么，她急忙从佩囊里掏出一块红褐色的圆石头，朝着空中扔了过去。

“天道清明，地道安宁，聚灵咒，去。”

圆石头吸引着附近的星芒附着其上，缓缓地渗入石头缝里，最后在中间，凝成了一颗米粒大小的光斑。

方淼淼走到纪夫人身旁，轻声道：“夫人，一切都结束了。”

纪夫人愣愣地看着消失在虚空中的星芒，心如刀绞。

“冉儿，他会如何？”

方淼淼抿着唇，道：“接受天罚。”

纪夫人又问：“天罚，又会如何？”

方淼淼默了默，道：“此乃天机，凡人不可知。”

纪夫人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姑娘。”

方淼淼将纪夫人从地上扶起，说道：“夫人，请您保重。”

纪夫人看着方淼淼，道：“我会。既然这是冉儿的心愿，那么我一定会做到。姑娘，多谢。”

这时，平野化成人形，与方淼淼并肩而立。他的黑袍裂开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口子，看着很有些狼狈。

平野伸出手，掌心里便是那块红褐色的圆石头。

“拿着吧。”

“这是……”

纪夫人不解。

“我以三味真火，将小公子的断臂凝炼成石，里头的一点光斑，是收集了小公子的散碎魂魄。”

方淼淼说道。

纪夫人萎靡的精神一振，颤抖着双手拿过圆石头，像是珍宝一般捧在手心里。

“这是冉儿的血肉和魂魄啊。能在最后关头与冉儿相认，听得他再喊我一声娘，虽然痛心，但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何况还有冉儿的血肉和魂魄陪伴着我。

姑娘，公子，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只有为二位立了长生牌位，日日烧香磕头，祈愿姑娘和公子一世平安，福寿圆满。来生我愿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回报二位的恩情。”

方淼淼温声道：“夫人，您言重了。”

纪夫人不再说话，朝着方淼淼和平野福了福身，又走到永乐皇帝跟前磕了个头，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天地间，又重回寂静。

三月。

初春的暖风徐徐，似乎在耳旁轻声呢喃。

不知名的野花嫣然绽放。

悠然时光，温馨而又美好。

金陵城外。

三辆清惟小油车停在官道旁。

纪夫人和纪老夫人站在一起，她穿一身石青色素面湖绸对襟褙子，鸦青色综裙，头发挽成整齐简单的纂儿，插一支镶珠祥云纹银簪。

她依然清瘦，但精神已然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

“方姑娘，陆小侯爷，谢小将军，多谢你们来送我。”

纪纲已伏诛，纪冉已魂飞魄散。永乐皇帝以雷霆之力，绞杀了纪纲隐藏在暗处的秘密力量。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永乐皇帝便恩准了纪夫人所求，放她带着纪老夫人离开金陵城，回到镇江城老家。

知道消息之后，方淼淼约了陆之南和谢聪，一道来送。

降妖伏魔的道路上，她见过不少人，如同纪夫人这般可怜的也有许多，但她对纪夫人，心底里有一份别样的同情。也许这种同情，有一部分来自于那个名叫纪冉的孩子，生前受尽折磨，身不由己地犯下血腥罪孽，导致死后无法超脱，要到何时才算是尽头？

纪冉的命运，让方淼淼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今日一别，再见面不知是何时，几位要多保重。”

纪夫人说道。

方淼淼眸光盈盈。

“夫人，您也要保重。”

谢聪从小厮手里拿过一个包袱，交给纪夫人，说道：“夫人，包袱里头是一些吃食。路上风尘仆仆，多有不便，您要自己小心。”

纪夫人微笑着道：“多谢小将军。”

送别的话语，总是让人感慨，那些稍纵即逝的时光，如风烟一般的过往。

“时候不早了，纪夫人，上车吧。”

陆之南道。

纪夫人点点头，她搀扶着纪老夫人，在侍女的帮助下先后上了清惟小油车，不过片刻，又撩开车帘，给方淼淼递出来一个卷轴。

“我收拾府里头的杂物时，在老爷的书房里头发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