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南眸色沉沉,目光紧紧地盯着地上的青砖,拧着眉头,沉吟着道:“谢聪,你还记不记得,我醒来那日,你曾说过那活死人好像是知道了咱们的计划似的。”
谢聪思索了片刻,道:“记得,当时方天师,青鸢,姨母和刘诚都在场,我们还想会不会是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除了奸细。”
陆之南望着谢聪,神色凝重。
“纪纲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虽然离任了一段时日,但是论控制力,论人脉,锦衣卫里头没人比得上他。
我们对付活死人的计划,能够瞒得住旁人,却是绝对无法瞒过他的。”
谢聪猛地灌了口茶,茶水已经冷了,喝进去像是一块冰,寒气从里到外头透出来。
“若他真的是背后操纵的黑手,将自己的儿子炼成了活死人,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何那天晚上,我们的计划在半途中出了意外。”
“这是一招黄雀扑蝉,螳螂在后。”
陆之南说道。
他以身犯险,将活死人引诱到方淼淼布下的杀阵,不料计划早被对方知悉,便将计就计,抢先在半途中动手,想要将陆之南谋害。
谢聪默了默,问道:“那纪纲大人在半道上暗算姨母,又是为了什么呢?姨母与他并没有什么冲突啊?”
陆之南语气带着犹豫地道:“也许,他觉得我们对付活死人,就是冒犯了他,想要报仇?”
可是报仇首当其冲该找陆之南才对,怎么就对含山长公主动手了呢?也许纪纲的目标,是方天师?
毕竟方天师和活死人交过手,活死人敌不过,逃走了。话又说回来了,活死人是方天师的手下败将,那几个劫匪又能顶个什么用?
谢聪这样想着,口中问道:“劫匪的事儿,我已经交代李木去查。活死人和纪纲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顿了顿,谢聪又道:“纪纲手里,不知有几个活死人呢?”
陆之南心中一紧,半晌之后摇了摇头,道:“方天师说了,炼制活死人很不容易,一个已经是很难得了。
我们得多加小心,除了加强府邸的护卫之外,还得嘱咐各自府里的人,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别出门了吧。”
谢聪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是。一个活死人都那样难缠了,如果多来几个,我看纪纲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谢聪默了默,好似想到了些什么,又道:“那暹罗的降头师,离金陵城遥遥万里,纪纲是怎么搭上这条关系的?”
这也正是陆之南疑惑的问题,自听方淼淼提起降头师之后,他翻阅了不少书册,暹罗国位于大明朝的西南方向,自洪武四年开始入贡,大明太祖皇帝曾经颁布《皇明祖训》,其中规定了十五个“不征之国”,当中就有暹罗国。
降头师,是指暹罗国里具有相当法力,懂得使用巫蛊咒术之人。降头师又分为黑衣降头师和白衣降头师。
黑衣降头师,修炼的是黑巫术,只要有利可图,往往心狠手辣,不受任何道德的约束。白衣降头师则相对比较正派,为人解降,消灾和救渡。
暹罗国自古相传的降头术,可分为“蛊术”和“咒术”两种。
“蛊术”是一种以控制毒物为主的法术,修行此道的降头师,必须精通使用各种各样的毒药和饲养各种各样的毒虫。
“咒术”这是利用流传下来的咒语,再加上降头师本身的灵力和法力,从中操纵恶灵或是厉鬼,为他所用。
纪纲自从追随永乐皇帝之后,便一直随从在永乐皇帝身侧,鞍前马后,十分尽心。除了一年前陪同纪夫人回到镇江城老家修养,几乎没有长时间地离开过金陵城,他又是如何与暹罗国的降头师相识?
陆之南反复思量着,依旧毫无头绪。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当中的弯弯绕绕,就只有纪大人他自己才知道了”
谢聪点点头,说道:“也是。”
两人东拉西扯的,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只听谢聪道:“说起蛊术,谢婉秀似乎也很是精通,不知她的手段能不能和暹罗国的降头师相比?”
谢婉秀。
从人皮鼓之后,金陵城又出了诡案不但牵扯出之前镇江城的案子,还有一个实力莫测的活死人。
陆之南是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得闲,他的心情还来不及梳理,此刻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明明很熟悉,此刻却又显得那样的陌生,仿佛沉淀在记忆里似的。
这个姑娘口口声声说是爱慕他,然而她思想偏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归根究底,她最在乎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陆之南低声道:“方天师说,谢婉秀师从顾嬷嬷,走的是苗疆一派的路子,虽然都是蛊术,但是想来和暹罗国的降头师又有不同。”
毕竟是自己的堂妹,提起谢婉秀,谢聪的心情也很是复杂。
“婉秀她,到底是走错路了。”
陆之南心地一向宽容,然而无论如何无法原谅谢婉秀。只要回想起含山长公主中了蛊毒时候的痛苦,他的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恨意。
见陆之南的神色晦暗不明,谢聪也多少能够体谅他的心情,连忙道:“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我们向前看,别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人和事了。”
谢婉秀已魂归地府,多少恩怨情仇,都已如同过眼云烟。
陆之南看着谢聪,眸光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惊讶。向来大大咧咧的谢聪何时学会安慰人了。
谢聪轻咳了一声,斥道:“看什么看,不认识了?”
陆之南淡然一笑,很是认真地说道:“谢聪,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心平气和地谈话,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并肩战斗。”
谢聪挠了挠头,回想起过往,他对陆之南的一次次挑衅,确实都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嗨,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鬼门关走一遭,谢聪的心胸要比往时开阔了许多,开始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什么才是自己该去珍惜的。
陆之南眼眸中笑意越深。
“没事儿,男人么,打打闹闹,也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