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冷哼一声,不理会活死人。
只听方淼淼压低声音,道:“陆公子体内的妖狼族血脉好似被激发了。”
“哦。”
平野快步走到陆之南身旁,蹲身,微眯着双眼,仔细地端详着。
片刻之后,他看着方淼淼,说道:“确实,而且妖狼的血脉之力不断地汲取活死人的阴物为养分,成长得很快。若是不加控制的话,只怕会爆体而亡。”
说着,平野手掌平摊,掌心凝出风刃,挥向捆绑在陆之南身上的飞索网。
三两下的功夫,飞索网应声而断。
陆之南皮肤上的金色丝线无法再汲取到养分,缓缓地淡化消失了。
方淼淼见状,松了口气,而小男孩不乐意了,嘟着嘴,叫道:“坏人,坏人。”
他眸中闪过一道光,张开的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手腕上的银环铃铛摇动,手指上的飞索又再次暴长。
方淼淼打出一张黄符,双手手指指尖相交,捏着手印,念诵法诀。
“天师赦令,金神蓐收借法,金乌雷术,斩邪除恶,破。”
平野腾身而起,化成一条黑色的蛟龙,巨大的身体在金乌雷里穿梭,暴烈无比,气势非凡。
金乌雷声势浩大,落在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身体一旋,金乌雷擦着他的身体炸开,气浪逼得他身体向后跌飞,撞在墙上。
只听一声尖叫,黑影一闪而过,空气中回旋着“叮铃铃”的一阵铃声响,便再也看不到小男孩的身影。
平野走到墙边,捡起活死人留下的银环铃铛,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递给方淼淼。
“淼淼,他走了。”
“他还会再出来的。”
方淼淼接过银环铃铛,说道。
平野想了想道:“你先把陆之南送回去吧,不知道妖狼族的血脉之力是否会令他身体受损。”
方淼淼点点头,道:“好。平野,辛苦了,你先化形吧。”
平野转身化为一道流光,变成黑色的阴阳镯挂在方淼淼的手腕上。
含山长公主府。
春华院里,一年四季,花木葱茏,更有凿池引泉,假山秀水,与自然景色融为一体,宛如天成。
陆之南似乎是真的累了,他沉沉地睡着,乌发垂下几缕,遮住了光洁的额头,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任梦里花开花落。
含山长公主坐在床榻边的鼓形绣墩上,秀眉紧锁,一向开朗的脸庞布满了忧伤。
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天水蓝色绣金水仙花袄裙,惊鸿髻有些松乱,两支碧玉簪子斜斜地地压在云鬓的一端。
“长公主,吃些燕窝粥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青鸢手里端着霁红碗,躬身低声说着。
看着青鸢那张脸圆圆的,泛着可爱红晕的脸庞,含山长公主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
当看着陆之南昏睡着被送回府里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要冻成冰了。
南儿,她的南儿,她和赤苍用尽一切心力,来护着,爱着的南儿,是否终究是逃不过……
人类和妖兽不能结为夫妻,否则就是有违天道。
可是这惩罚为什么要落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想到这里,含山长公主的眼眸蒙上一层水气,薄薄的,像轻纱。
“南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好不好?”
这句话,在这三天里,含山长公主不知说过了多少遍,她的心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越来越恐慌。
她的南儿,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方淼淼柔声劝道:“长公主,您别太担心了,我给陆公子摸过脉,脉象显示他体内的妖狼族的血脉之力已经平复下来,他不会有事的。”
方淼淼默了默,说道:“我想,他也许是累了吧。”
含山长公主忍住了眼泪,看着方淼淼,淡淡一笑,道:“那我等他醒来。”
方淼淼和青鸢对视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谢聪见状,扯了扯方淼淼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方天师,陆之南他会不会是跟我一样,魂魄丢了。要不要去找一找?”
方淼淼瞥了他一眼,道:“他和你不一样,他只是睡了。”
“睡了?”
谢聪不以为然地道:“那要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方淼淼淡声道:“该醒来的时候,自然就会醒来。”
谢聪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陆之南的身上。
他的睡颜,沉稳淡然,也许在睡梦里,又重回到一个.asxs.,寻寻觅觅——
漫天的鹅毛大雪卷着狂风,飘落在大地上,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
树梢上挂满了冰凌,犹如一丛丛水晶珊瑚。
这是一个小山洞,又小又黑又窄。
“南儿,你在这里等着爹,爹马上就回来。”
那双带着厚厚茧子的大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随即,脚步越走越远,似乎就这样走出了他的生命。
“爹,你去哪儿……”
“爹……”
他觉得身体一会儿发烫,像是被火烧灼;一会儿发冷,像是置身于冰窖。
“爹,我好难受……”
“师傅,你快来。这个小山洞里有人。”
一只小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师傅,他好像生病了,额头烫得很。”
女孩清亮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来看看。”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
“是发烧了。咦,这孩子的血脉……”
男人的语气有些犹疑。
女孩问道:“师傅,他怎么了?”
男人回答道:“没事儿,淼淼,把玉露丹拿来。”
“淼淼……”
他的声音像是破碎了一般,吃力地念着这个名字。
可惜很快,席卷而来的痛苦使得他的脑海里又再度一片空白,像是被山洞外的那一片大雪所覆盖,一切都了无痕迹。
“师傅,玉露丹。”
女孩说道。
男人道:“玉露丹,有固本培元,温养周身经脉的功用。妖族的血脉之力虽然被压制住,但……”
他实在是太难受了,太累了,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爹,你在哪里……”
“我们回家……”
头剧烈地疼痛,陆之南只感觉像是有两只大手不停地击打、撕扯。
这是在哪儿?
陆之南眼眸半张半合,有片刻的茫然。
“醒了,醒了。南儿,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