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两个法师说得天花乱坠，可实质上却是绣花枕头，徒有外表，却没有能力。和胡媚打起来之后，根本不是她对手，几个照面，就被胡媚打得只剩下半条命。

王家老爷和太太的所作所为激怒了胡媚，她如今已经霸占了王府不说，对刘诚更是心生怨恨，所以就连隔壁的刘府也受到了牵连。

不知道胡媚使了什么妖法，只见深厚的黑气，如同一大片不会消散的乌云，泰山压顶一般，笼罩着王府和刘府。黑气外头阳光明媚，里头却是风凉水冷，凄凄寒寒。

不仅如此，胡媚还懂得驱动五鬼，鬼魂冷不丁地时隐时现，要么缺胳膊少腿的，要么蓬头垢面血淋淋的，两府里的人被吓得够呛，已经有几个胆子小的，生生被吓死了。

刘诚好不容易从府里逃了出来，一路狂奔到含山长公主府里打算求陆之南帮忙，谁知只在府门口和小厮说了两句话，便被胡媚派来的五鬼给抓了回去。

方淼淼极度无语，真想指着门口，对陆之南嚷一声：“滚蛋。”

不是说了么，要跟胡媚心平气和地讲道理，谁让他们去找法师收妖的，更可气的是如同无头苍蝇那般到处窜，胡乱找了个半吊子。

别说陆之南不笨，此时他就算是再笨也能看出来方淼淼的不满，他连忙道：“方天师，王家老爷和太太虽然冲动，可念在他们一片急切的救子之心，请你帮帮他们吧。”

这说辞，与他在兰若寺心软同情女鬼一模一样。

方淼淼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道：“我是天师，不是有求必应的神仙。若是每一桩闲事我都去管，还不得累死了。你们锦衣卫衙门，难道也是事无巨细，什么都要操心的不成？”

“这……”

陆之南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了好半晌，陆之南才开口道：“王波和刘诚是我的部下，我不能不管他们。”

方淼淼心下暗暗摇头，都说慈不掌兵，陆之南这温和仁厚的性格，怪不得他的部下对他这般的依赖，甚至是有恃无恐，但凡有了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就只管往他身上甩。

“管是要管的，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去管。你这般纵容他们，若是惹出了不可收拾的大乱子，又该怎么办？”方淼淼道。

陆之南半敛着眼眸，若有所思。

“那就放任胡媚为非作歹？”

方淼淼淡淡地看了陆之南一眼，道：“但凡是才刚修炼成人形的精怪，它们虽然开启了灵智，但未曾受过圣人圣言的教化，本性难驯，狂放叛逆，难以自控。既然已经出了人命，我便不会袖手旁观，但凡事有因才有果，若非王波贪恋美色，就不会被狐狸精所迷惑；若非王家老爷和太太行事鲁莽，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言下之意，王波和王家虽然是受害者，本身也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再次来到王府，映入眼帘的景象与上一次截然不同，就连陆之南，也一下感觉出了异样。

“怎么这样冷？”

夏末初秋，正是风和丽日的好天气。可是黑气盘桓之处，弥漫着森冷的气息，似乎让人感觉置身于滴水成冰的三九寒冬里。

一股寒意笼上方淼淼的眉眼：“这是以妖气布下的结界，里头还有阴气之力。这个胡媚倒是有些本事，往日我竟小看了她。”

陆之南理所当然地道：“方天师，我与你一同进去，也好有个帮手。”

方淼淼不以为然地道：“不必。若我连只狐狸精都降不住，这个天师也就算是当到头了。你就在外头等着吧。”

方淼淼说完，也不等陆之南再说话，迈开脚步，几息之间，身影便消失在阴沉沉的黑气里。

陆之南来回踱步，不住地往王府里头张望。他心中七上八下的，虽然竭力控制，但还是免不了担忧。瞧胡媚这几日的手段，就不是个良善的，方淼淼是受他所托，又怎能让她孤身涉入险境，而自己却躲在一旁袖手旁观。

陆之南握紧了腰间佩挂的青剑，眼神坚定：“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他飞身跃起，轻快地翻过院墙，王府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黄灰色，花木凋零，枯叶四散，不时有人从他面前走过，动作僵硬。

陆之南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了那些人。谁成想那些人明明看见了他，却面无表情，对他视若无睹。

陆之南心中带着疑虑，穿过一个月洞门，跟前竟然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汪洋，浪花从远方涌来，又一层一层地向着天边延伸。

怎么会这样？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着走上前，躬身，双手掬起了一捧水。感受着刺骨的冰冷，看着水从指缝间落下。

一波巨浪猛地打在他的身上，又湿又冷，陆之南不禁打了个寒颤，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水，漫过了膝盖，漫过腰部，漫过了胸膛。

陆之南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压力压迫着身体，呼吸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胡媚浮游在水中，水波的扭曲让她的笑容显得越发狰狞，十指尖上火红的蔻丹，是那么的耀眼。她一伸手，快得像风，猛地掐住了陆之南的脖颈。

陆之南动弹不得，憋着气，胸腔燥热得几乎要窒息过去。

“舌尖血，喷她。”

一道熟悉的声音刺向他的脑海，陆之南下意识地照做，牙齿狠狠地咬在舌尖上，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将口中含着的血沫朝着胡媚的脸上狠狠地喷了过去。

胡媚掐在陆之南脖颈上的手倏然松开，身形飞快地往后滑动，晃了晃身，便不见了踪影。

陆之南弓着身子，重重地喘着粗气。

方淼淼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关切地问道：“陆公子，你还好吧？”

陆之南挺直腰背，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站在一座雕刻着高山流水的壁影前，那滔天的水波，那极为真实的窒息感，难道只是自己的幻觉。

“我还好。胡媚她逃了……”

“才刚是她的幻影，不是真身。”

方淼淼微微地松了口气，可看到在陆之南的脖颈上，五道醒目的青紫色指印时，又冷着脸道：“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外头等着吗？”

陆之南看向方淼淼，低声道：“方天师，我不放心，我想帮你。”

方淼淼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抓鬼降妖，我是内行，你安安分分地照顾好自己，就是在帮我了。”

陆之南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成了方淼淼的拖累，耳尖一红，脸上带着些许惭愧之色，垂下了头。

“人都进来了，想出去也不那么容易了。”

方淼淼一边说，一边将驱邪平安符递给陆之南，又拿出一小截红绳，绑在他的中指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