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云早起给沈清婉梳头的时候,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从镜子里看去时,小姑娘笑的见牙不见眼。
“怎么,有什么喜事吗?” 沈清婉昨晚勉强睡了,还是做了个噩梦,也没睡安稳。
怜云虽然开心,还是仔细着手上的动作,轻轻的用桃木梳带过发尾,“奴婢早上起来,听说皇上要处斩丽婕妤呢!”
处斩?不过一晚,怎么就要处斩了?
“听谁说的?”
怜云没上心,指了指窗外,“府中的下人都在传呢。”
沈清婉简单插了根簪子别住发髻,扶着怜云出了门,几个扫洒的丫鬟正靠在她床下窃窃私语。
“你狗蛋哥说的可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狗蛋哥向来不诓人的!上次说那个拍花子的要流放宁古塔,你们后来自己看嘛,他又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不过,那可是宫里的娘娘啊?这都要斩首?啧啧,果然还是伴君如伴虎。”
“去你的,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要我能当娘娘,哪怕就当一天,当完转头就得死我都愿意!” 几个小姑娘笑着打闹着,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沈清婉,默默地听着他们说完了这些。
怜云平常也没把自己当什么高人一等的人,和这几个丫头打闹灌了,也没意识到这话多粗俗,还笑嘻嘻的凑到沈清婉面前,“娘娘都当了这么久娘娘了,可不得羡慕死她们几个了?”
而好半天没听到沈清婉答应,怜云转过头去,见她盯着远方的地上,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娘娘,奴婢不是把您跟那几个丫鬟比的意思……娘娘?娘娘您去哪啊,您等等奴婢!”怜云提起裙摆跟过去时候,沈清婉已经走了好一段了。
沈清婉想不通,这几天不是还没开始审吗?为什么现在就要斩首了?
侍卫看到是沈清婉来,也没阻拦,沈清婉就这么畅通无阻的进了书房,因为路上走的太急了,还微微有些喘气。
傅玉珩正低着头批奏折,听见她脚步声,也不抬头,提笔蘸了点墨水继续写朱批,“顺口气,有什么要说得等会再说也行。”
“陛下,臣妾不懂,为何这么快就让丽婕妤斩首?”
“她罪该如此。”他没有多说,只是淡淡一笑。
“皇上!臣妾还没有审问,直接处斩丽婕妤是否不妥?怜云是臣妾的宫人,臣妾都不能亲自审问丽婕妤吗?”
傅玉珩终于抬头看她一眼,放下笔,却是皱眉盯着她,“你回去冷静冷静,再来跟朕说话。”
孙宁也适时的走了上来,为沈清婉虚引带路。
沈清婉微微垂眸,福了福身子后告退。
怜云在这时才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摆摆手没说话,大喘着气,缓了好一会才跟着沈清婉回了屋,“娘娘,您刚才去书房找皇上说什么了?”
沈清婉为她倒了杯水,外面的丫鬟们还在讨论丽婕妤的事,她似乎在听着,又似乎没听,“如果是你,明明可以查清真相却不查,是为了什么?”
她似是无意开口,怜云笑道:“娘娘糊涂了,如果是我,要么受贿了,要么就是这件事跟我有利害,我才不会查。”
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肯定不会缺钱,那会是因为什么?跟皇上有利害关系?能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人,影响这个案子?
可什么人能威胁到皇上?一时之间,沈清婉有些想不通,却又感觉答案好像就在手边,她却怎么都抓不住。
“娘娘,您想什么呢,想这么半天,还这么入神?”
沈清婉双眼微合,单手托腮靠在桌上轻轻摇摇头,“怜云,我想不通为什么?如果没有威胁也没有贿赂,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放弃?”
怜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只是这,忍俊不禁,“娘娘您傻啦?没有威胁还有感情和人情呢?万一是欠了什么人情债呢?说不定那犯罪的是他的亲人也可能啊?”
对啊!她怎么给忘了!如果这么想的话,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萧淑慎了! 既是傅玉珩的妻子,也是他的恩人,他如果知道是她,不想查下去的可能性最大。
可是如果按照傅玉珩的性子,会这么轻易放过吗?
正当沈清婉脑袋又乱成一团浆糊时候,外面有个丫鬟高声传话道:“贤妃娘娘,我们家大人请娘娘一同去坝上验收封泥,还望娘娘尽快梳洗,我家大人就在正厅恭候娘娘。”
怜云应了声后,给沈清婉换了身适合出门的穿着。 两人一面走一面讨论着江南今日来的治安,比起刚发水患时,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要说谁能相信,水患刚起时候,这里还是灾民饿极了会打砸抢,能吓跑所有商人的地方。不过这一段时间,就变成了现在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
“娘娘,大坝那边其实快要完工了,只是兵丁们见到您比较安心,所以,微臣多谢娘娘体谅。”
“无妨。”说是视察,可两人都知道,大坝修复好了是没错,可眼下安抚民心和灾后重建同样重要。
这些日子来,沈清婉在江南和灾民们同甘共苦,说她早已变成了大家心中的信仰也不为过。
明明今天是件小事,可她就是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给大家一些信心。
回到府中,沈清婉只觉得胸闷气短,朝着湖中亭走去,远远的看见一个玄色的身影挂在亭中央,一动不动,沈清婉过去辨了已经生息全无的那张脸,一时之间,心口百味杂成。
“怜云,吩咐下去,好好的葬了。”
众人都围过来乱成了一锅粥,只有沈清婉还是有条不紊,挥挥手让怜云去准备了。
傅玉珩赶到时,正好看到双眼无神的她,想到她出门前面对她那样,他便觉得有些愧疚。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别太难过了,也许对她来说,走了反而是种解脱吧?”
沈清婉看着床板上躺着的妇人,面上显然还有着泪痕,刚刚见到女儿不久,竟然就躺在了这。
也不知道丽婕妤若是知道了,会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