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峻不想管闲事,一低头,却看到妹妹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不忍。
不能给妹妹提供好的生活是他没本事,现在他还要胆小地在妹妹不懂事的时候,就剥夺她的善心吗?
爹常说,做人不可一味只知行善,却更不可因为怕事就不行善。
乐峻咬咬牙,抱着妹妹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
乐轻悠有些惊讶。
她想到的更多,现在她和小哥哥都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弱小,根本担不起事,对眼前这个人便不知该不该管。
如果不管,以后她一辈子都会过不去良心上的坎;如果管,又担心会惹到麻烦连累小哥哥,而且看她家哥哥的样子,明显是只要能领着她过好其他就没所谓的。
乐轻悠却着实没想到,哥哥会抱着她迈出一步,她心里暖暖的,转念一想,又觉没什么好稀奇的。
她梦里见到的那个哥哥,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哥哥,我自己走”,乐轻悠从乐峻怀里滑下来,她个子小脚步轻,很快就走到挡着受伤之人的苇子旁。
乐峻紧跟两步,低声提醒她小心。
乐轻悠一面答应,一面蹲下身给那人检查,先摸胸口,心跳有力,没生命危险,再试额头,有些烫手,而在他胳膊上腿上甚至是脖颈上都有大小不一的伤口。
这地方已经接近沟子底了,拨开苇子,就是一汪汪清水,乐轻悠跟哥哥要过来她那个小帕子,将里面还剩的六个馄饨塞一个到哥哥嘴里,其余地也都给他放到手中,然后往下移了移脚步,蹲下身将帕子沾湿,转身贴到那个黑少年额头上
然而仅仅这样是不行的,这个黑少年需要补水,还需要药敷伤口,乐轻悠知道买药根本不现实,就蹲着小身子在这片芦苇丛里想找些止血草。
她大学时看过本草,知道有一种普通的止血草是田间地头都有的。
乐峻没舍得吃剩下的五个馄饨,就那么捧着,跟过来问乐轻悠:“轻轻,你在找什么?”
“这个”,乐轻悠欣喜地从一片草里拔出一颗顶尖开着细茸茸紫红色小花的草,递给乐峻看,“爹说过,这是止血草,待会儿找东西捣碎了给他敷上。”
说着又扒着苇丛找起来。
乐峻就在她一步外跟着,笑赞道:“轻轻真能干。”
乐轻悠自豪地嗯了声,没有试图解释什么,她只知道,从她在这个小女孩身体里苏醒的那一刻,她就是这个小女孩。
癞皮狗也跑过来帮忙,它总能扒到止血草,然后就低鸣一声示意乐轻悠去拔。
乐峻不能让妹妹忙着他看着,将那五个馄饨放到一片拍打干净的苇叶上,就过去跟乐轻悠一起拔。
他看了看在这边跑了几丈远后,又轻松跳到沟子对岸的癞皮狗,低声跟乐轻悠道:“这只狗真通人性。”
乐轻悠听出哥哥语气中的羡慕,笑道:“我们以后也养一只,然后训练它,长大了也通人性的。”
妹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又是故作成熟的安慰,乐峻顿时忍着笑点头:“轻轻说得对。”
乐轻悠看了看他们找到的止血草,说道:“差不多了,我们去给那个人上药。”
转头喊癞皮狗回来,倒是看见那朝阳的沟坡上的苇子里长着几株枸杞,虽然被芦苇抢夺养分阳光显得很不精神,但那上面犹绿着的小枸杞却是紧紧的一颗挨着一颗,看起来十分喜人。
乐轻悠忙对在那伸着爪子扒的癞皮狗连比划带说:“把那个枸杞扒出来,给你的主人吃,很好的。”
癞皮狗动了动耳朵,看一眼乐轻悠,见她点头,又指着那一串串带刺的东西,就照着那一丛枸杞用爪子刨起坑来。
五分钟不到,癞皮狗衔着枸杞根部越过沟底的水洼来到乐轻悠身边,摇着尾巴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你真厉害”,乐轻悠拍拍它的头,才将枸杞接了过来,摘下两颗就蹲下身塞到那黑少年嘴里,她觉得让他现补充点水分是很重要的。
枸杞塞进去了,她然后才想起他还昏迷着不会嚼。
想了想,乐轻悠便将枸杞子碾碎,按到他嘴里。
乐峻蹲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不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喂过几颗枸杞,乐轻悠看看已经被哥哥洗干净的止血草,拿起刚才在苇丛里找药时捡到的一块断瓦,回身洗干净,让哥哥帮她折了两根芦苇杆,并在一起握着就捣起那止血药来。
乐峻见妹妹的小手握着苇杆子很吃力的样子,就伸手接过,“你给黑小子换头上的湿帕子,哥哥来弄这些药。”
等兄妹两个给昏迷中的黑少年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好药,太阳正斜斜地挂在西面,将这斜坡上的一片芦苇完全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中。
乐轻悠摸摸总往她身边凑的癞皮狗那掉秃毛的大脑门儿,扭头看了眼那个还没动静的少年,对旁边的乐峻道:“哥哥,他是不是,被拐子拐的孩子?”
“嗯”,乐峻也想到了这点,“很有可能,你看他的腿伤得最严重,家里的大人是不可能把自家孩子打这么狠的。”
“幸好他没骨折”,乐轻悠叹口气,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稚嫩的小脸上露出愁容,让乐峻忍不住发笑,“轻轻别担心,连这条癞皮狗都愿意帮他去路边求人,可见这人福大命大,估计养几天就能好。”
别管这是什么推理逻辑,乐轻悠是信服地向哥哥笑了:“哥哥说的有道理。”
这时,癞皮狗突然极为警惕地竖起了耳朵,伏在芦苇丛中向外看,嘴里却是一声呜呜都没有。
乐轻悠见此,也忙住声。
乐峻严肃着小脸屏住呼吸,看向沟子上的路边。
几道脚步声渐渐地同时走近,然后在与他们的直线距离不远处停下了。
癞皮狗全神戒备,时刻蓄势待发。乐轻悠忙按住它的头摸了摸。
“都翻遍了,那小子能跑哪儿去?”一个声音先响起来,带着浓浓的恶意,“早知道会让他跑了,抓住人那会儿就该剁了他,耳朵手脚脑袋分次给寄回去,就不信那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女人敢不多给几箱银子。现在好了,大鱼没钓到,这小鱼也卷着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