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边这块地有两亩,当初是赵家五兄弟兑钱给买下的,因为在村子外面,靠着这出产不丰盛的小山,价格并不算贵。
考虑到以后外甥要在此处安家的,赵家五兄弟才咬牙给凑十两银子买了这么多,所以现下住的屋子就盖得马虎了些。
所以在小小的篱笆前院后面,是将近一亩半地的空地,并没有圈在篱笆内,却是自家的。
乐轻悠早从哥哥口中知道了这一点,路上就打算把胡萝卜种在这地方。
光海先在乐轻悠指定的地方挖了两个坑,才去翻那一片地。
乐轻悠和方宴蹲在坑边种桃树,看看那平整的一亩多地,她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方宴哥哥,我们明天再去镇里买些梨树吧,种在这片地周围,既省了篱笆,春天也能看梨花。”
说起来她还奇怪呢,梨花村明明叫梨花村,村里只有几户人家门口栽着梨树。
方宴跺了跺埋好土的桃树根部,点头:“明天让光海去,你就不要去了,如今天冷,一路都要喝风。你想出去玩的话,我带你去山里。”
乐轻悠:“我只是想种梨树,没有想玩。”
两株桃树种好后,方宴去前院提水,没事的乐轻悠就在他身后跟着,刚到前院,就看见被三叔拽进来的乐巍。
“二哥”,乐轻悠看见乐巍挺高兴的,也发现了他神情间的忧郁之色,却只当做没发现,“你好长时间没来找我玩了。”
乐巍笑了笑,乐轻悠不知道这几天少年都经历了什么,看着他越发显得憔悴的面色,便小跑到厨屋,捧出一个肉包子递给他。
她出来的时候,乐老三正在跟她四舅寒暄,看见她捧着肉包子给乐巍,忍着馋意咽了口唾沫,但他一个大人,到底做不出来给小孩子要东西吃的事。
乐巍看看那个宣软的肉包子,以及捧着肉包子比肉包子还白上许多的小手,没有接:“轻轻放着自己吃吧。”
“你妹妹给你拿出来了你就吃”,赵老四不是小气的人,虽然很看乐家这些大人不顺眼,对小孩子却很宽容。
乐老三也说乐巍:“给你你就拿着,矫情什么,让人笑话”,说着又对赵老四道:“听家里的大侄女说,你们买了不少冬衣棉被,那峻儿不要穿的衣服,能不能给阿巍一件?我这也才娶亲,手头紧得很,怕是没钱给孩子添置冬衣。”
他半点不以自己二娶为耻,说起来反而带着几分骄傲的样子。
乐轻悠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三叔都是怎么想的,年过半百了,二哥又不是不成器的,他怎么还能这么闹腾呢?说没钱给二哥制冬衣,二哥现在穿的这件也不像是新做的。
上前两步,将肉包子强行塞到二哥手中,又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现在就吃,如果带出去,肯定落不到二哥嘴里。
赵老四没管自家外甥女的小动作,哈哈笑道:“老哥你说笑了,谁人不知道你们家那个卤肉生意好啊,怎么可能没钱给这大外甥买新衣”,真没想到那小小一个女孩都会下蛆了,“不过也不用你来要峻儿穿剩的旧衣。这不,给孩子截衣服时,轻轻说给她二哥也捎两件,我想着手里还有些闲钱,两个孩子又亲近他们这二哥,就咬牙给截了两身。现下都送到了孙裁缝那,过个三五天才能做好呢。”
一通话停下来,乐老三这个老实只会窝里横的男人早转了好几拨心思,再三地跟赵老四道过谢,便叫上儿子去山中砍柴去了。
赵老四低低地嗤笑一声,这次把外甥女也叫到了跟前,说道:“轻轻啊,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往你那堂姐跟前凑。”
乐轻悠点头,同时觉得刚刚四舅对乐老三说的话,很有挑拨意味,果然接下来就听她四舅道:“可是见了面,你又不能摆出讨厌你堂姐的样子,还得亲热热跟她打招呼,讨厌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摆在明面上,可以借力打力嘛。”
见外甥女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听自己说话的样子,赵老四咳一声,教不下去了。
多干净纯真一孩子,真成乐老四那闺女的油滑样儿了,可不是毁孩子吗?
乐峻觉得舅舅的话很不妥,他可不想妹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就说:“轻轻,去后院看光伯整地去。”
那边,方宴过来牵着乐轻悠到后院去了,对于小丫头的舅舅那一番话,他没提醒她不能听,到了后院只是带着她去捡地上的石块。
没一会儿,清一也过来帮忙,只是家里没有多余的锄头,他便只好跟在两个孩子旁边捡石块,中途还跟乐轻悠道:“小轻轻,贫道刚才算出明儿往北有财,我看那间茅屋里有一筐子鸡蛋呢,要不让那光海去卖卖?”
正松地的光海听到这话,一锄头就奔到一块石头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老道士,我明个还得去镇里给小姐买桃树苗,你会推会算,肯定知道哪里发财最旺,何不自己背着那一筐鸡蛋去卖?”
清一被堵得哑口,好半晌才道:“丢我道家身份”,转眼看到小姑娘看着自己笑弯着眼睛,清一有种偷懒的心思被看透的感觉,摸摸鼻子道:“我去就我去,只是小轻轻得给我煮壶茶带着。”
方宴立即看向清一,声音淡淡道:“轻轻不是你的使唤丫头。”
“没关系的”,乐轻悠和方宴并排蹲着捡石头,笑道:“清一大伯要出门卖鸡蛋,肯定很辛苦,我煮壶茶有什么?”
“就是”,清一瞪了方宴一眼,这小子面相极贵,性子却也极为讨厌,幸好自己以后的乖徒儿年纪小小就很讲道理。
第二天,乐轻悠起了个大早,不仅清一大伯要出去卖鸡蛋,光伯要去镇里,自家舅舅也要在今天装上葡萄去府城的,她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女人,当然要起来帮忙。
虽然到最后,她只不过是帮忙煮了一锅茶水。
乐峻把妹妹坚持煮好的茶水分装在三个竹筒内,分别给舅舅、清一道人、光海带着。
“烙饼我带一张就成”,赵老四接过竹筒,又拿了一张烙饼,“小峻你待会儿做些面汤,你们都还小,早晨不喝点热烫不行。”
乐峻点点头,让光海和清一也来拿烙饼,光海胃口大,早就饿了,拿了两张,清一却没上前,只是捧着冒热气的竹筒发呆。
光海捣捣他,清一回神,将竹筒搂在怀里:“少爷啊,不用了不用了,我只喝这一筒茶水就好。”
他是真没想到,不仅这个地方灵气充裕,经了小丫头之手的东西,也会被灌注灵气,看来这样的徒弟他有点儿收不起啊。
昨天竟然没有注意到,真是可惜了的,又目光灼灼的看向乐轻悠:“轻轻小姐啊,以后我天天出去赚钱,你能不能每天给贫道煮一壶茶水喝?”
乐轻悠:…
光海更加鄙视地看了道人一人,真是够了这个人,马屁拍得简直越来越有高度了。
虽然没有得到小丫头肯定的回答,清一还是很欢乐地背着一篓子鸡蛋出门而去,反正他是打定主意赖在这儿了,以后还担心没有灵气可吸收?
…
家里的葡萄被四舅带走了一半,剩下的,乐峻决定都晾成干儿,吃过早饭,他就带着妹妹在茅草屋里晾葡萄翻葡萄。
方宴则一个人去了后院,将昨天光海粗糙翻过一遍的地再整一遍,他不懂种地,只是昨晚睡前,听到小丫头在那儿念叨土疙瘩太多没法直接种,琢磨了下就决定再整一遍。
半晌午的时候,乐轻悠跟哥哥将一屋子的葡萄弄好,这才注意到没了方宴的人影,出来听到后院有动静,过去一看,那少年正挥着锄头一点点地在耐心平整那块地。
大黑在不远处的鸡圈边守着,一见乐轻悠过来,忙摇着尾巴凑了上来。
摸摸它的头,乐轻悠走到那松软平整的地边,对方宴道:“方宴哥哥,第二次平整用木锨要比用锄头更快的。”
正等着迎接夸奖的方宴:…
神情间闪过赧然,他说道:“我不懂,整的不行,再让光海整一遍。”
“你平整得很好了”,乐轻悠却笑道,将自己的小手帕递给他,“给你擦擦汗。”
“嗯”,方宴不着痕迹地抿抿唇,接过小帕子在脸上揩了揩,问她:“葡萄都弄好了?”
“好了”,乐轻悠蹲在地边捻了捻小土块,“哥哥去做饭了,早些吃午饭,然后去山里捡柴火。哥哥说等光伯和清一大伯回来,让他们一起捡,等过一个人就会很冷,要每天烧菜的。”
方宴听着,放好锄头也蹲在乐轻悠面前,拉过她拿着土块在玩的小手用那小手绢一点点给她擦干净:“大姑娘了,怎么还玩土。”
他这无奈的语气让乐轻悠囧了囧,她可不是玩土,而是习惯性看土质呢。
擦干净手,方宴就牵着乐轻悠到前院来,打一盆清水又兑上温水,拉过她的手按到水盆里温柔搓洗,动作间已很是熟练。
乐轻悠也习惯了,没有了一开始时的尴尬,正洗着,听到有人唤了声“轻轻”。
回头见是乐巍,乐轻悠很高兴地叫道:“二哥”,见他手里提着一只半大的兔子,不禁疑道:“二哥今天上山了吗?”
乐巍脸上露出一丝轻松地笑意,“是啊,我过去时你家院子里没人,便没过来,这个兔子给你们中午加餐。”
家里的农活儿基本上忙完了,奶奶就给他安排了打柴的活儿,每天至少得有两大捆,本来就觉得在那个家很压抑的乐巍更是有些无法忍受。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远远地看见轻轻,他却觉得心底蓦然轻松许多,这个兔子本来他想偷偷剥了兔子皮卖掉的,可卖了钱他也藏不住,还不如给轻轻和小峻吃。
他们是同样的可怜人,轻轻和小峻过得好了,他也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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