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依依和段家的这桩案子，时隔多年，阵势浩大，然而三司会审的结果，却比预料之外的要顺利许多。

实在是因为段朝能拿出来的证据，实在是太丰富了。丰富到大／理寺丞几人，都诧异段朝不过清醒月余时间，竟能找出这么多有用的线索。

就好像早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人开始着手调查段依依一案一般。

而唐俢谨的出现，更让这桩案子解决的十分顺利。丞相大人的女儿在卞安公主的私牢里被发现，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关于段依依卞安公主尚且还会狡辩几句，关于唐念清却是找不到借口。

在府里设私牢、谋害官眷、与当朝官员勾结合谋害死百姓、操纵官场……一桩桩一件件，盘点下来，卞安公主和林一凡罪名无可抵赖，当受极刑，三日后问斩。

听到结果的时候，所有知情的人顿感大快人心。

京兆尹作为当年助纣为虐的一员，自然也受到了惩罚，剥夺官职，终生流放。

而沈善音更是了，虽然她没有直接害死段依依，却在段依依被人陷害一事上，递上了那杯掺了药的酒，被责令五十大板。

她一个女人，五十大板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想来便是有命在，也是奄奄一息，活不了几年的。

当然，对于沈善音来说，打多少板子，活多少年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折磨她的大约是，关于她和段依依的那点事传出去后，天下有多少人会在背后骂她心肠恶毒，装模作样。

沈善音为名声所累，装了一辈子，临到头来，名声尽毁，对她来说，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等三司会审结束，官兵将卞安公主和林一凡二人押下天牢去。

段朝静静的坐着，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怎么也不动。

唐俢谨起身站起来，不由得多看了段朝一眼。

他没有和段朝打招呼，率先走了出去。卞安公主落得如此下场，按理说，唐俢谨也帮唐念清报仇了。但唐俢谨一点儿也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唐念清的一生已经毁了，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样子，过去就是过去了。

海棠过来扶起段朝，往外面走去。才走到刑部外头的大门，便被外面的场景惊呆了。

上京城的百姓将外头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见他们出来，纷纷叫着“段老爷”。

很短的时间里，公堂之上的经过就被人传开了。人们自然也晓得了，当年卞安公主和林一凡二人，是如何陷害段依依与人私通，害的段依依小产，之后用药，甚至勒死了那个可怜的女人。

不仅如此，他们还企图害死段朝，灭了段家满门。若非阴差阳错，唐大小姐去了岱乡，段家一门，就此从这个世上消失，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所受的冤屈。

百姓们是有同理心的，他们也许不怎么聪明，容易被人愚弄，但也有许多善良的人。骨子里天生的善良让他们习惯于嫉恶如仇，同情弱者。段家立刻变成了被同情的对象，到处都是对卞安公主和林一凡的谩骂。

大仇得报，段依依向唐宛央真挚地道谢。

她做了决定，要和海棠，段朝一起，找了僻静祥和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样很好。

唐宛央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想，乌云终会散开。

这个世界，除却灰暗，还有鲜妍。

……

……

关于卞安公主和沈玉容的决断，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百姓们皆是拍手称快，若说有什么人却为此愤怒失色的，只有宫里的淑贵妃和赫连安了。

淑贵妃早已哭红了眼，她何尝有这般狼狈的时候，扯着赫连安的袖子，道：“安儿，你去帮帮卞安，你救救你姐姐，你姐姐不能就这么死啊！”

一开始得知段朝状告卞安公主的时候，淑贵妃还没将此事放在眼里。就算卞安公主被贬为庶民了，可那段朝，也不过什么都不是。要碾死段朝，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况且那些证据，谁知道是真谁知道是假，随随便便给底下的官员吩咐几句，此事就能被压下来，唯一要考虑的事百姓的风言风语，但那些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谁知道竟然把唐俢谨也扯进来了，卞安公主在府里设了私牢，这件事赫连安和淑贵妃都不知道。而当他们知道卞安公主竟然把唐俢谨的女儿也囚禁在自己的私牢里，淑贵妃险些晕了过去，当即就知道此事大事不好。

事关当朝丞相，这桩案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压下去了。果然，一切来得迅速令人措手不及，卞安公主和林一凡很快就被抓起来，奉昀帝亲自下令三司会审，彻查此案。

平日里没有触及到奉昀帝的利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而谁都知道，彼此这些年关系越发紧张。

这桩案子既然送到了奉昀帝面前，他定然不介意做一个“大义灭亲，公正清明”的明君形象。而唐俢谨肯定也不会不留余力的帮忙让卞安公主再无翻身之地。

淑贵妃试图去求过太后，可太后听完后，只是淡淡的一句“帮不上忙”，就打发了淑贵妃，任凭淑贵妃将口舌都说干了，太后也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淑贵妃只得转而去求奉昀帝，谁知道奉昀帝比太后更狠，淑贵妃压根儿就见不到皇帝的面。

眼见着卞安公主和林一凡即将被问斩，淑贵妃终于意识到，这一次，可能真的没有谁能救得了她的女儿。她只能同赫连安哭诉。

“别哭了，母妃，”赫连安被淑贵妃哭的心烦意乱，道：“不是我不想救姐姐，而是现在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她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在府里设私牢，还把唐念清给囚禁了起来，得罪了唐俢谨，唐俢谨自然会不依不饶，怎么可能放她一条生路。但凡卞安当初有一点忌惮，就不会弄成如今的地步！”

淑贵妃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说罢又哭起来，“我早就说了，那林一凡不是良配，不是好东西。你姐姐就是被那林一凡拖累了！还有你，你早知道林一凡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不阻止你姐姐和那个人来往！你姐姐落到如今地步，你也有责任！”

“够了！”赫连安大喝一声，他如今也是心烦意乱。

正在快要举事的关键时候，本就容不得一点儿差错。偏偏卞安在背后就这么拖后腿，先是和宋家决裂，害的宋谦辞官，宋家对自己生了异心。

又和林一凡的关系大白于天下，林一凡也辞官，自己又少了个助力。现在更好，唐家对自己虎视眈眈，卞安的名声败坏，连他也被连累了。有个这样的姐姐，赫连安真是倒了血霉。

淑贵妃被赫连安这么一吼，一下子不哭了，像是清醒过来，她看向赫连安，绝望的道：“安儿，真的没办法再救卞安了么？”

赫连安看着淑贵妃，有些不忍，最后还是道：“母妃，儿臣无能为力。不过……”

他话锋一转，“此事父皇做的实在太绝，我看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将时间往前推一推。待我杀进皇宫，坐上高位，当初那些人如何羞辱卞安的，我必要替卞安一一讨回，那时候……卞安也就能瞑目了。”

他说的十足阴鹜，声音在空荡荡的寝殿里回响，阴森森的，淑贵妃看着他，呆了片刻，像是终于认命，无奈的丢弃一件心爱的物品，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