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问:“姑娘,那卞安公主真的早就与林大人珠胎暗结了?”

唐宛央道:“是的。”

红袖便愤愤道:“这可真是太不要脸了。怀着身子还嫁给别人,不过那宋家宋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外面都说了,宋谦到处找那些长得漂亮的孤儿少年,寻回宋家去,做……总之他们怎么能和离呢?就应当祸害对方才对。”

唐宛央笑笑:“不和离,怎么能牵扯出林一凡?”

“对,还有林一凡。”红袖道:“之前说的可深情了,旁人将他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知他一边做着深情款款的模样,一边和卞安公主有染,沽名要誉,我呸。”

唐宛央笑了笑:“你还知道沽名钓誉这个词呐。”

“当然。”红袖一边整理就衣裳,一边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也不知道这宋谦和卞安公主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在金銮殿上互相揭短,要不是他们自己说出来,怕是这一辈子,人们也不知道他俩做的那些丑事呢。”

就连唐宛央都没想到,卞安公主竟然会直接闯进了金銮殿,大约是在过去的人生里,卞安公主实在是一帆风顺惯了。她自认为宋家没有拿捏住她的把柄,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哪里知道宋家何尝是省油灯,必然要报复回来的。而且宋家知道的秘密,更为重要。

不过眼下这两败俱伤的局面,正是唐宛央所乐于见到的。

白雪问道:“可是皇上没有发作宋谦,也没有发作林状元,除了名声受损外,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看上去是这样,不过宋大公子和林状元的官,怕是也当不下去了。想来坚持不过三日,就会主动辞官。”唐宛央笑道:“皇上也正是料准了这一点,才会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处置。”

不必说什么,御史们的弹劾就会雪花片一般的飞向皇帝的案头。林一凡和宋谦即便想要硬着头皮撑下去,很快也会体会到“人言可畏”四个字,他们的官位是到头了。

这样一来,丢了官位的宋谦,心中会对卞安公主更加仇恨,赫连安再如何安抚,怕也会生了嫌隙。而没了官位的林一凡,只是一个普通白身,从骨子里就流着自私自利血液的林家人,会把这一切怪责与卞安公主。

一个普通的林一凡,一个招来骂名的卞安公主,二人待在一起,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怨愤。不必唐宛央出手,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的热情消磨没了,取而代之的,就只有怨气。

……

林一凡和卞安公主的这点风月消息,传遍了上京城,自然也传到了苏家耳中。

苏恪道:“早就觉得当年之事不对了,现在看,怕是林夫人的恶名也跟这劳什子公主脱不了干系,怕不是他们在其中动了手脚吧。”

“有可能。”苏长朗也感叹道:“这位小林大人口碑很好,没有人说他的不是。无论是丞相一派还是太傅一派的人,都不曾为难他。虽然他也很和气,我总觉得不是很愿意与之亲近,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也难为他装了这么长久,只是深情二字用在他身上,未免不太合适。”

“就是就是。那些当官的人还老说咱们做生意的人精明势力,我他娘的至少没干这种假惺惺的事,一边说着给夫人守孝一边勾搭公主,连孩子都有了。还让人带着孩子嫁给别人,官场真他娘乱,还好老子的脑袋不够用,这辈子也当不了官儿。不过长朗,你给我听好了,你可不能学这些恶习,咱们叶家你知道的,没这些混乱事。虽然你三叔我也是万花丛中过,但我是片叶不沾身啦。我至少没去祸害什么良家妇女。你要是在外胡闹,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让你这辈子也下不了床!”

他说的凶神恶煞,苏长朗也只得无奈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三叔。”

……

……

宋家这桩风流案子,到了最后,上京百姓谈论的最多的,到后来已经不是宋谦豢养男童的事,而是卞安公主和林一凡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居然还有了孩子,还胆大的带着孩子嫁入了太傅府上,林一凡也不阻拦。虽然是奉昀帝赐婚,但皇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赐婚,卞安公主还是可以有很多种解决办法,譬如先不要这个孩子,或者是跟皇上说明,但最后竟然用了这种办法,可见是想要保全林一凡。

因为奉昀帝一旦知道自己的臣子与当朝公主发生这样的事,林一凡的官位,定然会坐的高振无用。虽然现在这样,他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了。

林府里,林蝉和林母都在,林一凡坐在屋里,他这两日还是如往常一般上朝。皇帝居然也没对他发表任何一句看法,而御史有关他的弹劾有多少,林一凡闭着眼也能猜到。奉昀帝什么都不说,林一凡也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这怎么可能?

且不提那些人看他揶揄的目光,更有下朝后,在他经过的路上,旁若无人的笑谈此事,还有甚至,干脆来问他,与公主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什么时候能喝到他和卞安公主的喜酒?

林一凡心知肚明,这些人是认为,发生了这种事,林一凡迟早都是要丢了官位的,对一个迟早就会成为普通人的人来说,就不必再逢迎讨好,故作平静了。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在官场上,这个道理来的更加深刻。

林蝉见他回来,道:“大哥,今日皇上有没有什么话说?”

林一凡道:“没有。”

林蝉拍了拍胸,像是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还以为这一回,官位都要保不住了。看来是卞安公主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话,这次才有惊无险。”

林母也道:“就是,你寻了机会,去见公主一面,安慰安慰她,发生了这等事,她是女子,一定很受伤。”

林一凡只觉得深深地疲倦,他实在不明白,到了这个份上,沈母和林蝉居然对卞安公主仍旧有期待。

难道他们不明白,这次事情过后,不仅是他,也不仅是宋谦,连卞安公主,恐怕都没有翻身之地了。

奉昀帝什么都不说,不是因为奉昀帝偏爱他这个臣子,所以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忍心责罚他,而是奉昀帝知道,即便自己不说什么,林一凡和宋谦,也会主动辞官。

是的,他准备主动辞官。

他也想厚颜留在朝堂之上,可是这两日下来,林一凡发现这实在太难太难了,如果日后这样的生活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下去,只要他在官场一日,这件事就会被人们拿出来反复提醒,甚至成为攻击他的理由,他不能这么活下去。

“明日我会同皇上说明,我要辞官。”林一凡道。

“什么?”林蝉和林母同时惊叫起来,沈母站起身,看着林一凡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我要辞官。”林一凡说的十足平静。

“你疯了,”林母激动地道:“连皇上都没有责罚你,你主动辞官做什么?现在你要做的不是辞官,是好好与卞安公主说道。既然她已经和宋谦和离了,旁人又知道了你和她的关系,你大可以与她成亲,这不是很好嘛!”

林一凡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话要是被卞安公主听在耳中,一定觉得受用至极。卞安公主一心想要嫁到林家,林母又一心想把卞安公主娶进门,看上去十分美满,除了他自己。

虽然这桃花债,是林一凡自己惹来的。但现在他觉得,惹不起还躲得起,他不想要这桃花债了。

“大哥,你要想想清楚,”林蝉道:“你要是辞官,这一切可都就没有了。你之前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咱们林家日后靠什么生活?你总不能还让娘去给人做针线活吧!我在宁远侯府,怕是也会过不下去的!”

林一凡也有些茫然,他这一身,汲汲营营,无非也就是为了出人头地。等进了官场,节节高升,到了这个地步,突然一切戛然而止,他辞了官,一切回到了最初,什么都没了。

荣华富贵皆成泡影,恩怨情仇转瞬成空。

还有段依依……

他恍恍惚惚的想。

“大哥,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别愣着不说话啊。”林蝉见林一凡沉默,忍不住开口催促。

正在这时,林府的小厮从外面跑进来,神色匆匆,看见林一凡,就道:“少爷,出事了。”

“何事?”林一凡问。

“外面都在传说,卞安公主今日被皇上贬为庶民了!”

贬为庶民?意味着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和天下的平民百姓没什么两样,成为了她最看不起的蝼蚁,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