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一抖,心中打了个哆嗦,一把抓住身边的丫鬟,问:“你可听见了?”
丫鬟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问:“先生所说的是什么?”
“琴声!是琴声!《关山月》!”
丫鬟恍然:“的确有琴声的,就在不远处。”
沈善音这才放下心,并非她一人听见,便不是撞了鬼。且再仔细听听,那琴声并不像是段依依所奏,显得普通多了。
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巷子里走来两个过路人,闻言她的话,转头道:“这位姑娘也知道《关山月》呢,今日上京城出了个神秘的琴师,一首《关山月》弹得出神入化,听过的人纷纷效仿,这几日到处都是呐。”
其中一人更是笑道:“说起来,有人说,这神秘人的琴法,比西晋第一琴师沈善音还要高明多了,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沈善音眼前一黑。
沈善音是被丫鬟扶回院子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耳边只隐隐约约回响起“那神秘人不知是什么身份,每次都看不到人,有人说莫不是根本就不是人,否则如何看不到真面目”。
她闭了闭眼。
这些日子,她谎称风寒闭门不出,无非也就是因为那一日在林家,听到了熟悉的琴声,落下心病,惶惶不可终日,才躲在府里。
谁知道今日才一出门,又听到这些消息,一时之间,只觉得那东西仿佛缠上了自己,铺天盖地都是,怎么也逃不开?
丫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以为沈善音的风寒又重了,张罗着要去找大夫抓药。
沈善音靠在床榻之上,只觉得身上渐渐发冷。
那人是谁?是人还是鬼?
是死了的段依依还是活着的神秘人,为何什么都不弹偏偏弹《关山月》?
西晋第一琴师易主的事要是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
她为了成为最好的那个,放弃了姻缘,放弃了名利,一切都只是为了“第一”二字。
为了这二字,她不惜与人合谋杀害了至交好友,为了这二字,她背叛了自己的心,然而如今,却连这唯一也保不住么?
不知为何,沈善音的眼前,又浮现起昔日段依依的容颜来。
她第一次看到段依依,却不是因为段依依人人称道的容貌而惊艳。
只是为在琴艺一事上,段依依与她事事想通,心有灵犀而高兴。
她欣喜于觅得知己,但越是深究,越觉得心惊,段依依在弹琴一事上的造诣,远远高于她矣。
虽然段依依有才女的名号,可世人能看到的,也只是很小一部分。
段依依嫁到林家后,林母不让她抛头露面,要她操持家务,不可整日弹琴看书。
因此段依依不能展露琴技,除了偶然与沈善音在一起的时候弹上一曲。
沈善音暗中庆幸,幸而还有林母阻拦,若是段依依在人前弹琴,只怕就会显得她第一琴师的名声仿佛像个笑话。
妒忌、不甘、愤怒是什么时候在心底悄悄滋长起来,沈善音已经记不大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