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穿一袭青衫,身后是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烛光映亮他的面容,潋滟的双眸中倒映出璀璨的宝光。
他从红尘中来,可偏偏眉眼清冷极了。
在那一刻,万千繁华都沦为了背景。唯有他,在其中,鲜活而生动。
眉梢一挑,胜过半壁春光。
正是安国公世子,薛敏之。
哪里是恃宠而骄,分明是恃美行凶。
薛敏之来得实在算不得早。
即使如此,奉昀帝也依旧没有半分不悦,反而显得很是高兴。
皇上如此,其他人自然也无可置喙。
“朕还以为今日长安不会来了,快快坐下。”
长安,是薛敏之的字。他年幼多灾,皇上亲赐了这个字,愿他能得一世平安。可以称呼世子的有很多位,但长安君就只有一个。
按理说,这个字和六皇子赫连安的名字撞了,本该避讳的,但当时奉昀帝力排众议一锤定音。
可见奉昀帝确实十分疼爱这个侄儿了。
薛敏之向奉昀帝见过礼后,就找了位置坐下。
今日安国公府好像来的都是小辈,除了薛敏之,唐宛央还见到了薛薇。
薛薇看起来消沉了许多,她没有看唐宛央,而是紧盯着手边的酒杯,不知在想什么。
唐宛央总觉得她的神态有些怪异,却找不出什么疑点,只能暗自皱眉,多加小心为妙。
她的赌约,让薛薇备受外界的嘲讽。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唐宛央。
再加上今天萧怜秋和唐念清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今日的宫宴上,她们有下手的可能了。
唐宛央在明处,她们在暗处,只能见招拆招。
她目光漫无目的地飘移着,看着对面热闹的人群。
薛敏之一个人坐着,仿佛以他为圆心,周围一小片都空了出来。
众人好奇着,艳羡着,同情着,或者嫉妒着这个身中蛊毒的少年。
他有世人难及的权利财富,有皇上的青睐有加,有颠倒众生的容貌。
但,也有着比旁人短得多的寿命。
唐宛央却没在想这些,因为她有把握能找到沈醉,救下薛敏之的性命。
她只是想着,当今圣上算得上十分信赖宠爱安国公府。若不是当初薛敏之早逝,其母永昌公主随之而去,安国公因此郁郁寡欢,整日借酒浇愁,安国公府最终没落。
没了娘家人的支持,赫连羡还是成不了大气候。奉昀帝似是也有心点拨,但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所以想要破坏赫连安的夺嫡之路,首先就得让赫连羡强大起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对于皇子来说,一个稳定的,雄厚的家族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首先,得保证安国公府的强盛。
丞相府现在为止,仍是保持中立。因着萧怜秋和淑贵妃的关系,更是甚少和赫连安扯上关系。
毕竟为君者,最忌结党营私。
倒是赫连安,跟全然不在意似的,经常找机会来见唐宛央。
也不常说话,就挂着他那副温柔浅笑的样子,远远地看她一眼,做足了眉眼传情的神态。
唐宛央想着,她现在将近及笄,好不容易因着这次稷下学宫的考核拉回来的一点名声,不能再叫赫连安给自己坏了。
她得跟那人断得干干净净。
思量间,宫宴将要开始了。
众人各自落座,奉昀帝坐在上首后,皇后跟着站到了他身边。淑贵妃往后退了一退,但到底还是站在了皇上身边。
奉昀帝对淑贵妃的喜爱,似乎比想象得要多一些。
唐宛央目光闪了闪,唐念清坐在她身边,撑着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她这个嫡姐怎么欺负唐念清了。
奉昀帝朗笑几声,道:“朕听闻,今年稷下学宫的红榜已出,男女院的魁首各是哪两位?快让朕看看,是哪家的好儿郎和好姑娘。”
唐宛央和苏长朗同时站起身来。
身后,唐念清几乎要将手中帕子绞烂。这样的荣誉,这样的风光,本该都是她的才对,都怪唐宛央!
苏长朗往着殿中走去,唐宛央也跟着上前。
毕竟是第一次面圣,苏长朗看似步伐从容,但终究还是有一些紧张的,动作微微僵硬。不过没有人会嘲笑他,换做自己,也不会做得更好。
反观唐宛央,那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场。她步履轻盈,面色如常,好像面对的并不是掌着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而只是一个普通的长辈。
奉昀帝的眼神中也不由流过一丝异色。
两人行过礼,奉昀帝便让两人起身。
先是看向苏长朗,“你就是苏长朗?”
“回陛下,草民正是苏长朗。”他神色恭敬地应了。
奉昀帝笑道:“朕听闻你出自商贾之家,能在稷下学宫中一举夺魁,实在很不错。这样吧,若是你一年后肆业,能考上国子监,朕就封你做个六部的员外郎。”
稷下学宫男院和女院的学习时间并不相同,女院两年才能肆业,男院则是一年。因为这些学子还需要去国子监中继续学习,才能算得上正式入仕。
奉昀帝这话,虽说是个一年后的承诺,但也没多大差别了。
苏长朗能夺得魁首,只要这一年没有骄傲自满荒废学业,考上国子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六部员外郎,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位,但身在六部,能掌握的消息灵通,且在上京城之中,而刚从国子监出来的年轻人们,前一两年多半是要外派的,因此这职位便显得很是不凡,外面人挤破头都抢不到。
奉昀帝轻轻巧巧一句话,就落到了苏长朗头上。
可以说,苏长朗弗一入仕,就走在了很多人的前头。
苏长朗闻言一愣,显然也很惊讶,但惊讶之后,便是无尽的欢喜,连忙谢恩:“谢陛下隆恩,草民自当竭尽全力!”
唐宛央垂着头,奉昀帝这样做自然有着他的道理。
他和苏家无亲无故,怎么会这么看重一个学子?饶是苏长朗是稷下学宫的魁首,潜力无穷,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他现在,仍然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之子。
奉昀帝为什么一开始,就许了苏长朗这般荣誉,几乎是在为他的仕途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