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夫和顺子都是一愣,阿顺看向唐宛央道:“表小姐,这……”
唐宛央摇了摇头:“不用管她。”
幽暗的火把灯光下,他们瞧见那身影孤独的坐在牢门角落,头磕在石壁上,头发蓬乱。
那个伟岸的、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变得这般佝偻,瘦瘦小小的一团。段依依脑子“嗡”的一下,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顺子大惊,几乎想要惊呼出口,被身边的张屠夫拉了一把,便将喉咙间的惊呼,硬生生的吞咽下去。
但内心仍然不解,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小姐不是男儿,下跪自然不必多珍贵,可便是和段朝是故交也好,有什么联系也罢,这如锦姑娘就这么给对方跪了下来,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有什么值得如锦姑娘突然就跪了下来,还是如锦姑娘走的膝盖不舒服,跌到了下去呢?
但很快顺子就否认了自己这个猜想,他眼睁睁的看着段依依伸手,扶住那脏兮兮的囚犯,将他慢慢的转过身,露出全脸来。
张屠夫和顺子都瞪大眼睛。
那是一张瘦削,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人”的脸。
整张脸都瘦的脸颊凹陷,颧骨高高的凸了出来,唐宛央扶着的身子,更是骨瘦如柴。
顺子不是没见过囚犯,大多囚犯都是生的凶神恶煞,尖嘴猴腮,也有看上去狼狈落魄的,但没有一个是像眼前人这般触目惊心。
他的头发竟然全都白了,雪白的一片,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岱乡的雪覆在人的头上。
然而头发越白,身材越是黑瘦。仿佛将熄烛火,只差一口气,便要被吹灭了。
张屠夫喃喃道:“段老爷……”
顺子下意识的看向张屠夫,就这么个瘦的出奇的、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就是那位民心所向,听说很有善心,光风霁月的段老爷?
段朝竟然如此潦倒?
要知道,任谁一个人看见了眼前的这位囚犯,都不会怀疑过不了多久,这囚犯将要一命呜呼。
这姑娘家看见这么个人,会害怕吧?顺子这么想着,紧接着,就看见段依依伸手,慢慢的挽起段朝的袖子。
而唐宛央,只是颇有些悲凉地感叹之色。
背对着自己,阿顺看不到段依依的表情,只觉得这位小姐的背影,也看起来分外痛苦,像是压抑着伤口的野兽,正呜咽着舔舐不断流出来的鲜血。
一滴滴的,怎么也流不完。
在袖子挽起来的一刹那,身边的张屠夫,低低的倒抽一口凉气。
微弱的火光也掩饰不了这可怜老人身上的伤痕,那些伤痕像是鞭伤,又像是刀伤,又或是像烧红的烙铁刺在人皮肤上,结出来的烫伤。
那些伤口层层叠叠,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有些伤口已经流脓,散发出阵阵恶臭,伤口处还有蛆虫缓慢攀爬。阿顺看的有些恶心,胸口闷闷的。
他的心里,也不禁对张南垣的手段觉得胆寒。
要知道,便是死囚,也不必接受这样手段的刑罚。
这是要人生不如死,不肯给对方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