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内室里,看到龙床上没有人,下意识喊了一句:“皇上!”
然后他朝着四周看过去,这才看见了倒在地上,双手正掐着自己脖子的皇帝。
旁边有东西散落下来,但是他已经顾不得了,急忙朝着外面喊了一句:“来人啊!”
他上前将皇帝扶起来,可是皇帝却仍旧是一副极其痛苦的模样,伸手去弄自己的脖子。
他的喉咙实在是太痛了,吃下丹药之后,简直像是有一块炭火似的在灼烧喉咙,让他疼痛不已,又无可奈何。
外面的侍卫听到太监的声音,急忙推门入内,看见这副场景皆是一怔。
太监看到地上的丹药,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看着皇帝如此痛苦,便对侍卫说道:“去找太医过来。”
虽然是大晚上的,太医都已经回了自己的府中,但仍是有在宫里值守的太医,便是为了应付这样的状况的。
侍卫派人去喊了太医,随即上前将皇帝扶到了床上去歇息,皇帝最终因为太过虚弱而晕倒了过去。
皇后和太医听说皇帝寝宫出了事情,都纷纷赶了过来。
侍卫说并不是因为有刺客,而是皇帝自己半夜起来,而太监无法察觉而已。
那守夜的太监一直跪在一旁,现在他的脑子已经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原本以为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差事,毕竟皇上趟在病床上,也无法说话,守着一个晚上过去就好了,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是因为他的疏忽才有这样的事情,必定是要受罚的。
太医给皇帝诊脉,眉头紧皱不已,叹了一口气。
皇后看着太医这副样子,问道:“太医,皇上这是怎么了?”
太医说道:“皇上是不是又服用了什么东西?丹毒更严重了,甚至已经成了其他的毒。”
皇后听着太医的话,微微蹙眉,然后转头看向了守夜的太监,将他问了一遍。
那太监不敢再有所隐瞒,将事情老老实实地说了一遍,其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因为顶不住困意而已。
新任的太监总管看见他这副样子,开口骂道:“你这混帐,明知道今天是你给皇上守夜,白天的时候没休息好,晚上竟然还敢偷懒!”
那太监被吓得一抽一抽的,不敢再反驳。
太医看着从地上捡起来的丹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他对皇后说道:“皇上这是偷偷吃下了丹药,才导致这样的结果,那丹药的药效极强,可皇上的身体虚弱至极,之前又服用了不少和丹药相克的药方,这会儿若是服用丹药,身体自然受不住了。”
皇后听着太医的话,倒是有些惊讶。
没想到皇帝不相信太医,反倒是一门心思想要早点恢复身体,忍不住吃了丹药。
可是奈何他现在这副身体已经不再适合丹药了。
皇后厉声道:“这些害人的玩意,为什么还留在皇上的寝宫里!”
太监总管急忙说道:“听着之前伺候皇上的人说,是皇上这般要求的,不许将这丹药扔了,所以……留下了几颗。”
皇后的目光看向了正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的皇帝,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无悲无喜,她对于这个人没什么期待,是死是活她自然不关心,但是面子上还是要得去的。
她看向了跪在一旁的值夜太监,说道:“玩忽职守,出了这样的大事,押去慎刑司。”
两个侍卫上前,便将那太监给拖了下去。
皇后又问太医:“可有法子治好皇上?”
那太医面露苦涩,拱手说道:“皇后娘娘,下官实在是才疏学浅,之前的丹毒都解不开,更别说如今更为棘手的毒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先开个方子,先把皇上的病情稳住再说。”
太医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是暗道自己倒霉,没想到值夜班都能碰上这样的事情来。
他没有办法,只能写了一个安身润喉的方子,让下人去煎药。
之前皇帝不肯吃药,现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灌,好在总算是让他喝进去了一些。
皇帝再次偷吃丹药身体恶化的事情倒是没有瞒住,很快朝野上下都已经知道了。
虽然众人心里觉得这般行事不好,可是现在谁也劝不动皇帝,丹药已经吃了,谁敢再说皇帝的不是呢?
镜渊一直在府宅之中养病,他伤得不轻,这些日子倒是什么都没有做,即便是养病,仍旧是手不离书。
知道镜渊受了伤,不少人都前来送礼探望,即便是萧少北和容澈安排了人在周围看着,可是来探望的人太多,一时也没有查到有用的消息。
距离纪琅失踪已经六日,纪颜宁再次站在了镜渊的面前。
他的脸色很不好,虽然不少人给他送了名贵的补药,可惜他都没有用,喝得是一个大夫开出了方子。
看见纪颜宁,他也一点都不意外。
“最后一次,我只想知道纪琅在哪里。”纪颜宁的开口,语气很淡,眸子很冷,看着镜渊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镜渊见着她这副模样,开口唤道:“采薇……”
纪颜宁道:“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
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纠正一件事。
镜渊道:“听说你如今是燕国的长宁公主?看来北宫辰待你一如往日,你能将身份告知他,如此信任他,为何就不能这么对我?”
纪颜宁看着镜渊,冷笑:“你觉得自己和他能一样吗?”
她年少时救过北宫辰,陪着他在魏国度过了他艰难的日子,北宫辰对她真诚以待,她也是如此。
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没有镜渊对自己这般别有用心。
镜渊和北宫辰,始终都是不一样的。
听着纪颜宁的话,镜渊垂眸,他知道不一样,所以年少时从来对北宫辰不设防,让北宫辰和他们走得那么近。
他苦笑一声,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仍旧是最好的师兄妹。”
纪颜宁已经对他失望过,所以此刻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说道:“难道最好的师兄,就是这样算计师妹的吗?纪琅还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放过他。”
重生一次,她不愿意再让自己的亲人受到牵连。
以前的悲剧,她不想再发生。
镜渊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纪颜宁,却仍旧是说道:“我不知道纪琅在哪里。”
纪颜宁见他不肯说,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纪琅那日为了找出尸骨,他在附近失踪,和你脱不了干系。”
“你不相信我?”镜渊问。
纪颜宁反问:“你扪心自问,你值得我相信吗?”
镜渊不说话了。
纪颜宁说道:“当年的事情,你一定也瞒了我一些不为所知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容嶙的计划,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整个应家去死是不是!”
她说到这里,声音都陡然提高了些许,有些颤抖。
镜渊没有狡辩:“如今我在你心中,已经是如此的不堪了。”
纪颜宁却是继续说道:“我们应家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年少失去了亲人,是外祖父将你带回应家,交给读书识字,让你懂得道德大义,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我知道,你曾经私下和容嶙谈过这件事,因为当初的事情,被我的一个丫鬟给听到了,她没死。”
镜渊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纪颜宁说得这般义正言辞,她是真的知道。
镜渊想要解释,可是话到了口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纪颜宁的眼神越发的失望。
“以前,有不少人都夸我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看书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对许多事情天赋非常,也曾有人教导使懂得政法谋略。可惜我是个瞎的,因为瞎了眼,所以看不清很多事情,看不透很多人。”纪颜宁道,“容嶙苏凝雪背叛我,就连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害我的师兄,在暗中也在算计我。”
镜渊道:“并非如此。”
纪颜宁看向他,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镜渊道:“我知道像师妹这般如月光无瑕的人,世间难有男子相配,可是我那么多年如此努力,自问不差。可是我去找师父求亲,他却决绝地拒绝了我,说不可能会将师妹你嫁给我。”
纪颜宁听着镜渊的话,微微蹙起了眉头,她不知道镜渊还曾向祖父提亲过。
“我不甘心,于是质问原因,他竟然说是天意难为。”镜渊继续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天命难为?若是每个人的人生早就被定好了,还用什么努力?我不相信,可是师父态度坚决,他说,你日后会是要嫁入皇家的人。”
这个说辞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从钦天监里传出来的。
她的命格特殊,惹了不少的麻烦。
可是兜兜转转,似乎又正如当年测算的那般。
她遇见了容澈,容澈是皇族的人。
她嘲讽地低笑了一声。
“你自然是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所以你不甘心,便和容嶙狼狈为奸,算计太傅府?”纪颜宁已经能猜到了他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