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声阵阵。
兰芷清很早就上了马车,直到车夫赶着车,渐渐的远离,她才敢将车帘放下,最后又看了一眼这个美丽的江南水乡。
“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宇文流渊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担忧。
“虽然这一次他们没有跟着我们回京城,但是他们以后都是要参加科考的,凭他们的优秀想要回到京城一定不是什么难事。日后,我们就能够在京城与他们重聚。”
这么简单的道理,其实就算不用宇文流渊说,兰芷清心里也明白。
她就是稍微有些感慨。
而且她从来都是一个很容易心软而又恋旧的人。
经过这段时间和曲院风荷的弟子们在一起上课,兰芷清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她看着逐渐远去的江南风景,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车窗的窗咎:
“好奇怪啊,我们以前明明是那么讨厌去学堂的。可是我们才在这里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感觉我好像喜欢上了这种在学堂的感觉。”
“嗯?”
宇文流渊将她拥入怀中,兰芷清就抵在他的胸口,有些含糊不清的讲话:
“很多人在一起打打闹闹,完全没有心机和城府,谁也不会算计着谁,更不用整天担心会有生命危险。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生活状态,是非常难得的吗?”
比起他们两个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有那么多人都想杀他们。
虽然并不害怕,但每天都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兰芷清很享受在学堂的自由,尤其是喜欢在课堂上补觉的感觉。
“你……才待了一个月,就惹得夫子差点对你崩溃了好几次。清儿,你不觉得你应该反省一下你自己吗?”
宇文流渊唇角抽搐,脸色微微无奈。
诶——
罢了。
“对了,你说席远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入朝为官?”
兰芷清忽然扭过头来,略紧张的看着宇文流渊,“我听说他父亲犯了事,杀了人,家里就算是不清白的了,日后都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哪怕他在勤奋苦读,再优秀,也不行?”
闻言,宇文流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可能是因为不太想让兰芷清失望,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会显得有点犹豫,但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决定要实话实说。
“是。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为什么?”
兰芷清想不通,“犯了错的明明是他父亲,他又没有杀人,凭什么不能入朝为官,十几年的寒窗苦读,难道全都是白费的吗?”
那样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兰芷清想想席远在书院里勤奋苦读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有说不上来的一阵阵难受。
“可是清儿,你有没有想过,在父母之亲是杀人犯的前提下长大的孩子,心性都是有缺失的。”
宇文流渊竟然难得有耐心的给她解释起来:
“就好比之前那个当街拿剪刀追杀宁江声的农妇袁氏,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
“其实宁江声这么出色,书院里嫉妒他成绩的弟子应该不止一个两个。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生出想要害他的想法,而只有席远,想到了去欺骗袁娘子,想要借着对方的手来除掉宁江声呢?”
如此歹毒,不留任何情面。
明明他们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年轻人,明明之前还是同窗,还在同一个学堂里面上课。
席远为什么就偏偏……能够狠下心来呢?
“本王还是那句话。不会犯错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在何种境遇之下,都不会犯错。”
兰芷清闻言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觉得宇文流渊说得有道理,但心里还是有微微不认同。
因为不是所有出生于那种环境下的孩子都会长歪。
再说席远认错态度诚恳,谁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如果他真的回头是岸了呢?
“那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兰芷清突然咬唇,一张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执拗: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所有朝堂里官员的任职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到了那个时候,能否给他一个机会?”
就只是做一个简单的尝试罢了,如果不行,把他打回去就是了。
“清儿,你是在为席远说情?”
宇文流渊皱眉,脸色不太好,但也只是微微愠怒,没有真的生气。
“我只是不想看着一个人才,就这么白白的废了。”
兰芷清半步不让,显然是要为席远说情到底。
“好吧。”
宇文流渊无奈叹息,伸手揉了揉她的鬓发。
“本王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记着,这是全看在你的面子上。”
“嗯,明白!”
兰芷清显得很兴奋,仿佛心情也一瞬间变好起来。
“那……宁江声不跟我们一起回去的原因是什么呢?”
兰芷清显然也很在意这件事情。
“明明他已经替我们规划好了所有的计划,结果他本人却不能亲自到场。”
宇文流渊道:
“那是因为他不想与他父亲正面为敌。”
“嗯?”
兰芷清没听明白,“他不是已经向我们保证过,就算以后战场上与他父亲正面相对,他也一定会向着我们吗?”
“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流渊倏然望向了远方的窗外,清晨时分的湖泊上满是雾气,粉色的荷花含苞待放,有布谷鸟阵阵掠过。
他的眼睛突然变得深沉,那双狭长的碧色眼眸里,有着兰芷清看不懂的深意。
“正面交锋的时候,是无可避免的。但清儿你想想,如果这一次的对决,他父亲输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然后,他有天突然知道,原来策划了所有事情的人,是他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子嗣。宁大人从来都是个骄傲的人,他能否承受的了?”
宁江声只是想赢,只是想要摆脱父亲的控制罢了,而不是真的想要了父亲的命。
“明白了——”
兰芷清也跟着一声叹息:
“这是他和他父亲之间的一场博弈。他想赢,但是却不想让他父亲知道,这整件事情的背后有他的身影。”
宇文流渊颔首。
“宁江声为我们做了很多,他是我们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