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是肯定跑了。
梵若就是隐隐有点担心,大师兄他知道小师妹和九王爷他们已经来到梅雪谷的这件事情吗?
如果大师兄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他就算真的逃出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嗬。”
蔺珩远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婴灵,口中喃喃不屑道: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有几分聪明的手段。”
婴灵是他的徒弟,性格是什么样子的,他蔺珩远再了解不过。
她是一个对他的命令严格执行的人,而且不论对错,婴灵都会彻彻底底的将它贯彻执行,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
就算婴灵喜欢蔺溪桥,也绝对不会包庇对方。
而蔺溪桥的内力明明已经被他用汤药封印,按理说这样的门一旦被人从外面上锁,蔺溪桥就算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也绝对不可能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从这扇门出来。
可蔺溪桥还是跑出来了。
这小子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可具体的事情经过,他已经懒得再问了。
没有将昏迷过去的婴灵摇醒,蔺珩远捏着下颔,面色沉重。
反正现在人已经跑了,再追问他是怎么逃跑的过程,根本毫无意义。
“师父,大师兄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小师妹和九王爷进谷的事情了?”
梵若想进行确认。
但蔺珩远却抿着下唇,迟迟没有开口讲话。
好半晌,梵若才听到了对方传来的一声长叹。
“诶——”
蔺珩远的脸色有些疲惫。
“算了,这一回,就随他们去吧。”
要是再这样阻拦下去,这些孩子可能就会真的认为,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吧?
毕竟还是有十多年的感情,他们怎么也不想想,他作为师父的教导之恩?
如果他真的对他们一点情感都没有,又怎么会在茫茫雪地中,找到当时已经双目失明的梵若,并将他救了回去?
若他真的冷酷无情,他要怎么会救背叛他的梵若?
蔺珩远的心中有委屈,但在这些小辈的面前的,他也不会开口,只能默默忍受这样的误解。
但愿……还来得及。
***
漆黑。
无边的漆黑。
兰芷清从梦中醒来,身体已经被风雪冻得僵硬。
这几天一直在地穴中,依旧是满目刺眼的白雪,兰芷清没能得到草药的治疗,雪盲症变得越来越严重。
起初,她还能勉强根据宇文流渊的声音,来判断对方的身形和轮廓。
可是现在,她连一点点东西都看不清了。
甚至连偶尔从洞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她都已经无法察觉。
四周都静悄悄的,处于一种绝对的安静和静谧中。
兰芷清觉得有些奇怪。
以往她睡醒的时候,宇文流渊通常都会在第一时间叫着她的名字,并且在她的嘴唇上烙下轻轻一吻,还会笑着跟她说早安。
可是今天醒来,周遭没有任何动静。
也没有宇文流渊的声音,她也感受不到对方那温暖的体温。
兰芷清疑惑片刻,伸手茫然抓着四周:
“夫君,你还在睡吗?你在哪,为什么我触碰不到你?”
可宇文流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兰芷清看不见,内心顿时升腾起了一种强烈的慌乱感。
她四处摸索着,“宇文流渊?宇文流渊你到底在哪?昨晚入睡前我们不是约好了的吗,你说我醒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一定会是你……宇文流渊,你……”
好在。
宇文流渊似乎并没有走远。
这个小小的陷阱中,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人能够进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宇文流渊,你要吓死我吗?”
兰芷清摸到了一个轮廓,虽然对方的体温显得很冰冷,但还是让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你既然明明在这里,为什么不开口说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她伸手摇了摇对方,可男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一阵雪花飞扬而过,男人身上堆积了一夜的白雪坠落,可男人却像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生息一般,两条手臂也垂落下来。
兰芷清似乎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身子僵直许久,好半晌,她方才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一只手,凑到了他的鼻子下方。
其实作为一个医者本能的直觉,她心里已经知道结果了。
但因为内心还闪烁着那么一丝半点的希望,她还是固执的伸出了手,想要亲自去求证这最终的结果。
古人说,不撞南墙不死心。
大概就是说的她现在这种心理状态了吧。
“宇文、流渊……”
兰芷清捂着唇,有无声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没有生息。
没有任何还存活着的迹象,甚至连微弱的呼吸和心跳都没有。
她伸手抚摸过去,只能触碰到他眼睑下、鼻下、唇角、以及耳孔下早就已经流淌干涸的血液。
摸起来粘稠,又像是血痂子,很显然已经不是才发生的事情了。
宇文流渊,他死了。
毒发身亡的症状和暴毙而亡的独孤润月一模一样。
宇文流渊……终究是没有等到她醒过来。
兰芷清看不见。
她现在双目失明,就像是一个傻瓜一般,蜷缩在他的身边。
她想要哭,想要放声的嚎啕大哭,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兰芷清心中五味杂陈,凄楚酸涩,但哭不出来。
她很难受。
可这样的结果,她已经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来的太突然,她还没有彻底做好失去他的心理准备。
“夫君……”
你失约了。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会守在我的身边,会等着我醒过来。
可是、可我只不过是太过困倦的睡了一觉醒过来,你就已经离我而去了。
你答应的那些,你可有记住吗?
兰芷清将宇文流渊冰凉的身体搀扶起来,好让他的脑袋能够枕在她的双腿上。
眼泪一颗颗打落在男人俊美的面容上,可对方那双碧色剔透的瞳孔,却已经永远都不会再睁开了。
兰芷清抱着他,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体温暖热他。
可死去多时的人,已经被风雪冻僵的身体,又岂是这么简单就能够被温暖的?
迟了一步,便是迟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