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时候,咱们就不要跟西梁人抢了。润月肯定也想回到她自己的家乡,回到她自己的父皇身边去。”
“嗯,落叶归根,才是最终的归宿。”
宇文流渊垂下了如排扇般的睫羽,一双碧色的琉璃瞳眸中暗色如海。
“你怎么了?”
见他的情绪陡然变得低沉,兰芷清好奇道:
“你是害怕西梁人会因为这件事情迁怒天玄皇朝吗?”
“是,但也不全是。”
宇文流渊的语气很轻。
他倏然抬头,看着头顶上方只有井口大小的一片漆黑天幕。
“本王只是在想,如果、如果我真的死在了这里。或许这冰天雪地的美景,也是一处不错的埋骨之地。只可惜,那样就无法落叶归根了。”
兰芷清一听完他说的话,就感觉心里的怒火蹭蹭上来了,各种气不打一处来。
“呸呸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赶紧掌嘴!”
兰芷清气鼓鼓的仰头盯着他:
“有我在,你哪有那么容易死!你难道忘了吗?我可是梅雪谷的弟子,是梅雪谷医术的继承者!只要有我兰芷清在一天,就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的!”
她的模样,看起来虽然嚣张,但是同时又很没头没脑,让宇文流渊忍俊不禁,顿时又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轻笑。
“喂——你笑什么?宇文流渊,你该不会是瞧不起我的医术吧?”
兰芷清其实有点心虚。
毕竟宇文流渊受伤这么多次,就没有一次是她凭借自己的力量治好的。
上回断生蛊的事情虽然是个乌龙,但不得不说,最终拿出了有用药方的人,是蔺溪桥大师兄。
而这回宇文流渊出了事,兰芷清束手无策,脑子里想的第一个办法,也是跑回来找师傅蔺珩远求救。
她在心里……觉得自己有些愧对梅雪谷弟子的这个称号,所以说着说着,那原本还很硬气的态度顿时软掉了。
“不是这样的。”
然而宇文流渊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笑容很罕见,虽然弧度只是轻轻的,可是配上他那张赛雪欺霜的俊颜,在一片风雪中,就显得异常的好看耀眼。
“本王只是觉得,清儿你每次信誓旦旦的在那里自卖自夸的样子,都……很可爱。”
宇文流渊居然夸她可爱?
而且还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夸她可爱?
兰芷清有些被雷到,顿时外酥里嫩,整个脸颊都飞速的变成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她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宇文流渊的话题。
宇文流渊倒像是很懂她突然娇羞的心思,又低下头来,在她的菱唇上轻啄了一口。
“你是属于本王的,任何人……都夺不走。”
哪怕不要蔺溪桥的医治,宇文流渊也要留住兰芷清。
她是他的瑰宝,他不会把她拱手让给任何人!
“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又来——”
兰芷清又被亲了,整个人顿时变得愈发羞赧,因为有些害羞,没忍住推搡了宇文流渊两下。
可是她忘了,宇文流渊身中剧毒,此番突然苏醒,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有很大的概率,只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所以她不过才推了两下,宇文流渊原本的笑容顿时戛然而止,面色突变,开始低眸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每咳一下,就会有鲜血涌出,那些血沫子溅了一地,在白雪上留下红色的星星点点痕迹。
兰芷清被吓坏了。
她急忙帮他掐住了穴位,又替他拍了拍脊背,脸上的表情十分担忧。
“宇文流渊,宇文流渊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是我一时不小心,你……”
她担忧的话还没说完,宇文流渊已经一把揽过了她的肩膀。
“本王没事。”
兰芷清听见他沙哑的嗓音,眼睛里好不容易才绷住的泪水,顿时又像不要钱似的哗哗流了下来。
“没事你个头!你听听看你自己的嗓音好吗?都已经有气无力成这样了,宇文流渊你到底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就稍稍服软,依赖一次别人,就有这么难吗?”
你的身边并不是空无一人。
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啊!
我不希望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明明都痛苦成那样了,却还要反过来安慰我的情绪。
那样我会感觉自己是个废物,把整个队伍都给拖累的那种废物!
“好,是本王不对。本王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宇文流渊没有跟她继续辩解,只是将面前的少女揽的更紧了些。
他的下颔埋在她的肩颈,像是在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和浅淡香气。
“清儿,本王很想这样一直抱着你。”
“那就抱。”
兰芷清将手中的暗器和袖子里藏着的那些匕首全部都刨出来丢在一旁,反手也将宇文流渊的腰身紧紧拥住。
“要是能就这样死在清儿你的怀中,本王……或许就不会再害怕死亡了……”
宇文流渊其实也怕死。
他并不是视死如归,也不是真的愿意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来换皇帝的痛不欲生。
只是在宇文流渊的心中,“怕死”和“不想死”这种情绪,并没有母亲临终前遗言里交代的东西强烈。
他还是要先,完成母亲的杀戮。
随后,才能真的和兰芷清的心融到一块去。
“本王选择娶独孤润月,其实早就知道父皇他一定会在食物里面动手脚。”
宇文流渊捏着下颔,“后来独孤公主她天天给本王做甜点,本王就意识到了缺口。但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察觉我已经知道了父皇的计划,所以就干脆和他们一商量、将计就计。”
就这样,宇文流渊在明明知情的情况下,却什么都没有跟兰芷清说,自己一个人去独自赴死了。
“你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你一说这件事情,我心里就来气!”
她被吓坏了。
带着宇文流渊跨越千难万险来到这里,结果宇文流渊给他来一句轻描淡写的都是他自私的结果。
那她呢?
她在宇文流渊这里的作用,难道就只是一个摆设吗?
“我是你的妻子!”
兰芷清紧紧地握住宇文流渊的手,用非常认真地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