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你蓝珀护卫的眼中,你主子宇文流渊的性命没有碧玺的性命重要,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杀了我!我柳辛元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反抗!”
他眉目狰狞,虽然非常可气,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从聂鹤洋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语,都让蓝珀根本无力反驳。
是。
他说得对。
他们此行涉险的目的,就是为了挽救宇文流渊的性命。
如果宇文流渊死了,他们此行将变得毫无意义。
碧玺的性命当然重要。
可是比起宇文流渊的性命……
蓝珀袖摆下的拳紧紧握起,他咬着下唇,虽然一言未发,可是那眼中搅动的昏暗,已经足以说明他现在的心情。
聂鹤洋将弓箭扔到一旁,他的眼中也充满了不忍:
“谁都不想让事情变成这幅模样!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我想让自己的双手沾上曾经患难与共的朋友的鲜血吗?”
“再说连碧玺本人都没有说什么,你蓝珀又凭什么来责怪我的做法!?”
“你——你灭绝人性!”
蓝珀心中滔天怒火,因为聂鹤洋的这句话,顿时又星火燎原,他忍不住扑上前去和聂鹤洋厮打起来。
冰层在两人厮打动作中迅速碎裂,眼看着他们两个人马上要被汹涌的湖水所卷走。
可那边的兰芷清,早就已经顾忌不上聂鹤洋和蓝珀之间的争吵了。
她看见了箭镞上的刻字,也知道这支穿云箭来自何人。
但她却没有回头。
至始至终,她的视线都紧紧的追随在碧玺的身上。
她原本殷红的嘴唇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兰芷清双手颤抖,无助的看着碧玺喉咙间涌出的喷薄血迹。
“碧玺——”
她的眼泪汹涌,嗓音因为哭腔而嘶哑不堪。
“碧玺啊——”
湖中,青年的鲜血迅速晕开,颜色之绚丽,甚至都将湖水染成了一片红色。
他的眼睫在风中堆满了洁白的雪花,脑袋一侧的血迹已经凝固下来,变成了黑红色的粘稠块状物。
“碧玺!碧玺你振作起来,我现在帮你止血,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兰芷清动作慌乱。
可是眼前的青年,在被一箭穿喉之后,生命迹象便已经开始流逝。
碧玺的嘴唇翕动,那双温润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一直盯着兰芷清,他苦笑一声,似乎是有些意外同伴会向自己射出死亡之箭。
但在最初的不解过后,他也想通了聂鹤洋这一箭的用意。
所以,他并不怪聂鹤洋。
他还有很多话想要跟兰芷清说,想要跟兰芷清叮嘱,可是这些飞速流动的血液,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碧玺心中无奈,心道聂鹤洋果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射箭奇才。
那么远的距离,他为了让自己速死,不耽误多余的时间,竟能如此精准的做到一箭穿喉。
他有千言万语,有些许的不甘心,可是这些所有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
“兰二小姐,快走……”
王妃娘娘,请你保护好王爷。
王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之前也一直对王妃娘娘你特别没有礼貌,但其实王爷他小的时候,并不是天生这样的性格。
是梁妃娘娘的死改变了他。
属下曾经一度以为,再也无法见到当初的王爷了。可是属下没想到,王爷在遇见兰二小姐你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又重新拥有了笑容,重新对这个世上的事情拥有了希望与期盼。
您是他最在乎的人,属下怎么可以让您为了救我,而搭上您自己的性命呢?
不要怪聂鹤洋。
他也是没有办法。
我死以后,您一定要带着王爷,活着见到蔺老谷主……
“碧玺!不要睡!睁开眼睛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松手——不要——”
温热的眼泪,一颗颗的打落在冰层上。
刺目的鲜血和空气里浓郁的铁锈味道,让兰芷清感到了窒息般的痛楚。
“不要……”
可无论她跪倒在地,如何呼唤,那青年却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
碧玺阖上了眼眸,脑袋垂落下来,冰凉的手指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兰芷清咬牙想要将他抓住,可脱力的手掌在水中只是一具绵软的尸体,碧玺带着浑身的鲜血,就那么缓缓的沉入了水中。
“不——”
兰芷清只抓到了满手的血迹,她趴在黑色岩石的边缘,就那么亲眼看着碧玺的尸身沉底。
渐渐的,再也望不见踪影。
“柳、辛、元!”
她瘫坐在黑色岩石上,看着空落落的双手,从来不曾觉得如此怅然若失过。
兰芷清觉得她自己就是个废物。
居然连碧玺都保护不好!还让碧玺死在自己人的箭下!
“王妃娘娘……”
正在和聂鹤洋厮打的蓝珀在听到兰芷清愤怒的咆哮声后,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来,“碧玺他——”
“他死了。”
兰芷清的眼中透着蚀骨恨意,她没有理会蓝珀,而是将视线直勾勾的望向了聂鹤洋:
“柳辛元,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闻言,满身是血的聂鹤洋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深深的看着化为浴血罗刹的兰芷清,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方才用无所畏惧的语气说道:
“主子,你心里都明白的,不是吗?”
“我……”
兰芷清张了张唇,刚想愤怒回话,可是脚底下的冰原又再一次响起了机杼运行的震耳欲聋声响。
她面色大变,“不好!这里要塌陷了,快躲开!”
机关运行起来的速度是非常快的,那些齿轮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运转,兰芷清只来得及提醒,但时间却来不及了。
蓝珀和聂鹤洋脚底下的冰层本来就岌岌可危,现在裂痕猛地加大,他们两个人即使听到了兰芷清的提醒,却也没有路可以撤离。
“主子——”
“王妃娘娘!”
他们纷纷落水,很快就被湖水中的漩涡卷去,再也不见了踪影。
兰芷清背着宇文流渊,站在摇晃不止的黑色岩石上,努力维持着平衡。
脚下是震耳欲聋的声响,她有心想要盯着蓝珀和聂鹤洋被水流冲刷走的方向,可根本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