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蔺溪桥开口道：

“这的确很像是你的作风。但……你为何要撒谎？”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蔺珩远是在撒谎。

因为蔺珩远的语气不对。

在正常情况下，梅雪谷要是遭遇了敌袭，蔺珩远的语气应该比现在还要镇定多了。

因为怎么说呢……

大概在蔺溪桥的印象中，这位冷漠的父亲，无论处于何种情况之下，都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

小的时候，蔺溪桥曾经非常崇拜过蔺珩远。

因为他扪心自问，自己无论如何成长，都无法成为像父亲这样稳重而又极度镇定、不会被任何外界的言论和动静所影响。

然而直到后来，蔺溪桥才在长大中渐渐明白，父亲这种人，其实根本就是因为过分稳重，所以才不会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感到害怕。

而是因为……父亲这种人，生性极度冷漠。

他这种冷漠，才导致了他能够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始终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即使是面对他这个儿子，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不同。

很多父母在管教孩子的时候，会因为孩童撒谎，而生气、愤怒。

可蔺珩远却没有表现出来过任何的波动。

即使，他明知道自己是在撒谎。

即使，他明知道自己在谷中四处撩拨师妹，勾搭师弟们干坏事，但蔺珩远就是不管不顾，也不生气。

像他这样的人，即使真的遇到了敌袭，恐怕也只会默默的开启谷中的机关，改变谷中地形和版块。

至于从他的脸上，应该看不出来任何的变化和诡异之处。

然而……今日的蔺珩远，看上去有些心乱了。

他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雕像般没心的人，而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因为蔺溪桥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这是很罕见的情绪。

最起码有生以来，蔺溪桥从来没在蔺珩远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为父无需撒谎。”

蔺珩远否认他是在撒谎，只是淡漠的扫了一眼那碗在桌子上被放到冰凉的药：

“这毕竟是婴灵那女孩子费心思给你熬好的，你不喝，便是糟蹋了她的心意。溪桥，你可以对为父有意见，也可以厌恶为父。但你，不能糟蹋女孩子的心意。”

蔺珩远的语气其实也算不上严厉。

但不知为什么，在这种情境之下，蔺溪桥听到他这样的说法，就莫名的来气。

“你管得着吗？”

蔺溪桥的音量增高。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你之前管过我吗？”

明明以前，从来都不愿意多花一秒钟的时间来教他，除了医术，凡是那些跟做人的道理、生活日常有关的，这位父亲连半个字都不会跟他多说。

蔺溪桥很多时候，都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单纯的传承医术的提线木偶。

蔺珩远之所以抱他回来抚养，只是想找一个传承者。

至于这个传承者，每天过得是否开心，是否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爱，他根本一点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这个孩子是否有天赋，日后够不够资格来继承梅雪谷。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了。”

蔺溪桥一挥手，将桌子上的那碗汤药拂到地面，碗片破碎，发出极为刺耳的声响。

“我看见你这样，我嫌恶心！”

蔺溪桥的语气很冷，他的眼睛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蔺珩远感受到了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内心。

但是他没有害怕，也没有因此就放过蔺溪桥。

垂眸看了一眼那些被溅了一地的药液，蔺珩远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蔺溪桥，好半晌方才道：

“溪桥，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除了会更加伤害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没有任何益处。

蔺珩远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他不愿意在除了医术的任何东西上多浪费时间。

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哄蔺溪桥。

“如果你执意要知道真相，那我告诉你也无妨。但现在，我们遇到了更加麻烦的事情。”

“什么事情？”

蔺珩远说的这个话题，果然还是吸引了蔺溪桥的注意力。

“九王爷出事了。”

“什么？”

蔺溪桥有些懵然，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跟宇文流渊牵连上关系的，反应了好久方才张着嘴唇道：

“然后呢？他出了什么事？”

“中毒。”

蔺珩远淡漠道：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之前我们曾经碰到过一次西域的毒贩子。你在他们那里购买了剧毒的断生蛊，但是按照那些人的说法，他们手里其实有一种更强劲的毒药。”

“我知道！”

蔺溪桥仿佛想起来了什么，“那种毒药是西域的蛇毒做成的，比起慢性的毒药断生蛊，这种毒来势汹汹，发作起来的速度特别快。”

他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蔺珩远道：

“你不要告诉我，九王爷所中的剧毒，就是那种蛇毒？”

“是。”

然而很可惜，蔺珩远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中的就是这种毒。”

“这不可能！当初西域的那批商人，只有你和我认识，连途径都没有，那人怎么得到的毒药，去毒害宇文流渊的？”

蔺溪桥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对蔺珩远保持警惕，不该什么事都想着宇文流渊。

“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初这个毒药，是为父亲手卖给天玄皇帝的。”

“什么！？”

蔺溪桥已经处于震惊的边缘。

“你为什么要卖这种东西给天玄皇室？你难道不知道宫里那些下毒的手段最龌龊了吗？”

然而蔺珩远却给了一个让蔺溪桥也信服的理由：

“当初那药，不赠也是白赠。要不然药材搁在那里烂掉了，就看不到那毒药的效果了。”

“那也不能把东西赠给宫里！”

从小生活在宫里的人，感觉受到了很大一定程度的影响，不仅非常喜欢偷鸡摸狗，还喜欢害人。

后宫的那些就不说了，就算是皇帝那里，估计也不安全。要是那剧毒真的被人下了，想要毒死人，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不过，宇文流渊要是真中了这种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