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流渊彼时正沉浸于看手下人交上来的来自各个地方的情报。
尤其是跟刚刚结束的北疆战场有关的消息,部分消息让宇文流渊觉得很头疼,正在认真的思考对策,所以并没有太注意到兰芷清的存在。
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婢女身上没有杀气,想来应该不是刺客,也不是为了杀他才来的。
那她为什么明明已经奉完茶了,却还是不离开?
宇文流渊起初压根就没有把她往熟人的身上想,因为其实在以前,他也经常遇见这样的事情。
比如府中的丫鬟痴迷于他这张皮相,想趁着端茶送水的功夫,能够近距离的好好看一看他,或者是想与他发生什么对话,或者能有更多的接触。
只是……
这一回的婢女,比起以前的那些婢女,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大胆了,不仅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而且,居然还在瞪他?
由于这道瞪着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目了,宇文流渊觉得有些不能忍受,刚想抬眸看一眼头顶上方的人,那杯热乎乎的茶盏却已经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婢女的声音很低沉,还带了一丝愤怒的命令之感:
“王爷,喝茶!”
宇文流渊:……
这个奉茶的婢女,莫不是碧玺在选拔府中婢女的时候打盹,偷偷把她放进来的吧?
跟主子说话,能用这种语气?而且为什么这婢女的一言一行,可以这么粗鲁?
宇文流渊冷漠的碧瞳只轻轻从那盏雾气朦胧的茶水上扫过,根本没有任何要喝的意思,他的视线很犀利,本想看一眼这婢女到底是何模样。
然而……
兰芷清岂能让他成功如愿?
没等宇文流渊抬头,兰芷清害怕自己会暴露,忙不迭的端起茶盏,趁着宇文流渊不备,便想强行把杯口怼在他的唇边,让他给咽下去。
可她的身手即使再怎么敏捷,又岂是宇文流渊的对手。
他当即皱了眉,一双大手如铁钳般,牢牢的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放肆!”
兰芷清的手腕被扣住,掌心脱力,那杯茶盏也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跌在光华的紫檀地板上,摔了个七零八乱的粉碎。
“砰——”
茶盏坠地的声音很清脆,杯子里的茶水也被溅了出来,把宇文流渊的领口全部打湿了。
此时他皱着好看的眉宇,一边掐着兰芷清的手腕,一边有清香的茶水不断的从他衣襟低落,有水珠不断划下,打落在地板上,连烛火都显得微弱了几分。
宇文流渊怒归怒,本想动手处决这个不懂规矩的婢女,可是他在仔细看清楚这婢女的眉眼之后,一张俊美的面容上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兰芷清?”
彼时终于被唤出名字的兰芷清,已经是一脸的委屈。
方才那茶盏飞出来的时候,里面滚烫的茶水不仅打湿了宇文流渊的衣襟,也把她的手给烫了。
现在她的右手背上通红一片,而且还各种火辣辣的疼,再加上兰芷清想起自己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去色去味解药就这么被全部糟蹋了,她的心里很心疼,一双好看的杏眼里雾气蒸腾,写满了真真切切的愤怒。
“宇文流渊你有病啊!有药为什么不喝,你知不知道这是别人为你熬了多久的心血?!”
兰芷清从来都没有如此急切的想要治好过一个人。
为了将断生蛊的解药调节成无色无味的配方,好下在宇文流渊的饮食中,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把解药吃进去,兰芷清为此曾经做了好多次的尝试。
可是宇文流渊就这样糟蹋她的心意,让兰芷清好生难过。
而且难过都是其次,关键之处就在于,人家九王根本就不领情!
“谁让你进来的?”
看见泫然欲泣的兰芷清,宇文流渊的眼神中还是冰冷一片,并没有任何的愧疚和心软。
“出去,本王很早以前就和你说过了。蔺溪桥给的解药,本王死都不吃!”
他的态度还是这么强硬,固执又认死理,态度还凶巴巴的,让兰芷清心里憋了这么多天的那些怒火,终于忍不住的爆发了。
她没有哭,但眼眶却是猩红的:
“宇文流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幼稚?你跟师兄赌气,对你有半点好处吗?师兄又没有真的害你,他最终不还是给了你解药吗?”
“宇文流渊,你到底知不知道断生蛊发作起来到底有多么严重,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变成那种生不如死的模样,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明明你只要吃下解药就能好,可为什么你要这么让别人为你担心,还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难道……你真的连你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就这么想死吗?”
兰芷清声嘶力竭的咒骂,让即使是沉稳的宇文流渊,内心都升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和波动。
其实兰芷清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不知道理由,他就是没办法越过这道障碍。
其实兰芷清有一点说的很对,在九王的心中,他的确不是很在乎他自己的这条性命。
从他亲眼看见母妃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这个虚伪而又昏暗的世界感到深深的绝望。
他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对宇文流渊本人来说,其实根本就不重要的。
因为没有留恋和在乎的东西,所以疲累的宇文流渊有时候就想着,或许中了断生蛊,是上苍给他的一次机会,让他能够早点离开这些纷杂的人心,早一点去和母妃相见。
所以……他的确不在乎断生蛊,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再加上内心对蔺溪桥的莫名抵触,宇文流渊便不想吃这断生蛊的解药。
“你今日装成婢女混进来,就是想在本王的茶水里下药?”
宇文流渊觉得不可思议。
兰芷清这脑回路,真是清奇的一塌糊涂,连这种自降身份的“损招”都能想的出来!
不过宇文流渊仔细想了想,也是挺佩服她的,毕竟身为她这样的侯府贵女,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愿意穿上下人们的衣服在府中逛来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