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敬堂惊叫一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信你们看,香菱她的脖子上是不是有一块很大的淤青,这应该是掐死她的凶手所遗留下来的!”
“淤青?”
兰芷清疑惑低眸望去,在仔细勘察了一番过后,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缓缓摇头。
“不,不可能。香菱她一定是死于投井溺水,绝对不可能是他杀。父亲你方才指着的这块紫色的伤痕,不是淤青,而是高坠伤。”
兰敬堂和宇文流渊闻言都纷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尤其是宇文流渊,他听得非常认真:
“高坠伤?”
这个词很新鲜,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没错。”兰芷清颔首,“人从高处坠落的时候,会因为在空中的惯性挣扎,导致或多或少的颈部出血。从外表上看起来,会非常像是被人掐颈所致。”
兰芷清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香菱脖子上的伤:
“你们看,这些个伤痕就是非常典型的高坠伤。以前我在梅雪谷采药的时候,曾经撞上过一个跳崖死了的男人尸身。当时他的背上、肩膀上、脖子上,就全都是这种类型的伤痕。如果爹爹你们不信我说的话,可以叫京兆尹的仵作来验尸。”
听完兰芷清的解释,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兰敬堂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
“不用叫仵作来了,本候相信你。清儿说是自杀,那就一定不会有错。”
“嗯,的确是自杀。但她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而要放弃自己这么年轻的生命,那可就难说了。”
兰芷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香菱绝望自杀,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她和宇文流渊绝对要承担其中一部分的责任,这是推脱不掉的,她也没打算推脱。
可兰芷清内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香菱仅仅是因为她不肯答应放赵姨娘而去自杀,这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
赵姨娘又不是香菱的亲娘,赵姨娘被关在柴房里,就连她的亲生女儿兰淑儿都半点不着急,香菱又何必为了这种事情,闹到非要自杀的地步?
这后面肯定还有别的理由,只是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总之……咱们先报官吧。”
兰芷清捏着下颔。
她现在拿着蝶血,在文远侯府就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她口中话语的权限,甚至高于老夫人和文远侯兰敬堂本人。
“上午让京兆府尹把人带走,仵作和衙门里的人查过之后,就把这里收拾干净,这口水井先封着,暂时不使用。如果香菱的父母闻讯赶来了,要记得好好安顿,并让他们去府衙领人,让京兆府尹跟他们解释。”
“春棠,你现在就去我屋子的抽屉里把钱袋拿出来,带上银票,下午去取点银子出来,再随我跑一趟城郊。”
兰芷清发号施令的时候,大脑十分清晰,没有一丝慌乱,将所有的事情都布置的有条不紊。
她下令的时候,老夫人姜氏就和宇文流渊在一旁看着。
宇文流渊大步过去搀扶着老夫人,没头没脑的突然来了一句:
“恭喜祖母。”
姜氏顿住了,她抬眸看了眼宇文流渊:
“王爷这是何意,府里碰上这种事情,老身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当然值得高兴,因为如果不是通过这件事情,您也不会看见清儿她独当一面的样子。”
她现在,已经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兰芷清了。
如今的兰芷清知道审时度势,知道在遇见什么事情的时候,怎样去处理这件事情,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会滥用同情心,也不会显得太过冷情。
比如说这回香菱投井自尽的事情,让衙门把香菱的尸体带走,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在侯府里面闹事,也是想借着第三方的力场,来证明己方的清白。
因为万一香菱的父母是死搅蛮缠的,非说香菱的死是侯府的责任,那文远侯府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氏起初不明白宇文流渊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在宇文流渊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过后,姜氏便明白了:
“嗯,老身现在越来越觉得,或许选择将手镯交给她,应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这句话,姜氏只说了一半。
剩下的那半她虽然没说出口,但是从言语上便已经可见一斑:
或许选择将清儿许配给你,会是我婆子这七十多年的日子里,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
侯府的人最后还是按照兰芷清的规矩,让衙门里的人过来把香菱的尸身给带走了。
到下午的时候,香菱的父母知道这件事情,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在大厅闹了一通,兰芷清在那里说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勉强稳定住了这对父母的心情。
他们最后知道赖上侯府没用,关键还得是他们自己去衙门那里把香菱的尸身领回来,他们又在府中大骂一通,但兰芷清从头到尾都收着,低垂着头道歉,态度诚恳而又毫无情绪起伏。
香菱的父母自觉没趣,便自行离开了。
“那伯母和伯父请慢走,我晚点会亲自上门拜访你们!”
送走了香菱父母,兰芷清长舒了一口气,本想带着银票去商号换银两,宇文流渊却在不知何时突然冒了出来:
“你打算去取钱,赔偿给那对夫妻?”
兰芷清头都不回,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霸道而又丝毫不讲礼貌的出场方式:
“也不能说是赔偿吧,毕竟那是一条人命,我们无法赔他们一个全新的女儿。只能象征性的给点抚恤,也是看在香菱跟在我们身边多年的份上。”
“明白了……”宇文流渊点点头,挥手召了树上的蓝珀,“下来。”
兰芷清懵了,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对着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招手:
“你在跟谁说话?”
飒飒风响。
她话音刚落,穿着一身纯黑色紧身衣的蓝珀便以一种异常潇洒的姿势从树上跃了下来,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倒在宇文流渊的面前:
“王爷,请问您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