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心里很清楚,兰芷清虽然刁蛮任性,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小姑娘。
九王……还不至于幼稚到跟她置气。
午后阳光刺眼。
兰芷清挖坑埋尸,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然大汗淋漓。
她好不容易才将那婢女的尸体挪到土坑中摆正,又兢兢业业的用土把坑填上,这才转过身来对九王闷声道:
“我埋完了。”
“嗯。”宇文流渊给出的反应很冷淡,“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他下逐客令的时候,视线紧盯着手中的一本书卷,从头到尾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只当她是一团空气。
“宇文流渊——”
兰芷清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了。
她愤愤上前,伸手便扯了他手中那本书卷:
“你刚刚答应过我的,你说只要我帮你埋人,你我之间的旧账便可以一笔勾销!现在我埋完了,你该不会是打算赖账吧?”
宇文流渊扫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望着她的那双碧色眼眸中已经隐隐可见愠怒之色。
“本王都已经说了不与你计较,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口头协议当然不能作数!万一你日后要是反悔了呢?”
兰芷清的视线飞速从他身前桌案上扫过,也不管九王脸色有多难看,夺了纸笔便往他面前一拍。
“咱们还得签个书面协议,内容就写‘宇文流渊已承认接受兰芷清的道歉’,然后你最好再在上面按个指印,这样我回家才能跟祖母交差!”
这流程听起来就像是审完犯人要求签字画押似的,偏偏兰芷清还说的一脸理直气壮。
宇文流渊的脸色从红到紫、从紫到黑的变了又变,他终于对这个嚣张的女人忍无可忍了。
“兰芷清,你简直得寸进尺——本王绝不会签这种没有尊严的鬼东西,你现在立刻把书还给本王,然后给本王从府中滚出去!”
尽管宇文流渊表情狰狞的可怕,可兰芷清却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
她不仅没有把抢来的书还给宇文流渊,反而还把纸墨往前推了推,大有一副要和九王死磕到底的架势:
“我今天来,为的就是得到这封文书!只要你签了它,我立马圆润的消失,并且可以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昨晚答应了祖母要摆平这件事情的。
那只有得到九王亲笔写的文书,才算是真正化解了文远侯府的这场危机。
毕竟再怎么说那也算是书面上的东西,即使日后九王想要反悔了,多少也得顾忌着些明面上的信誉问题,不至于轻易出尔反尔。
“兰芷清,本王看你是活腻了!”
宇文流渊何曾被人这样强迫和威胁过,他怒火上头,伸手就想从兰芷清的手中抢回那本他没看完的书卷。
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兰芷清拼了命的想踮脚躲避,而他愤然之下用长臂捞人,根本没注意到下手轻重。
只听“嘶啦——”一声衣物裂帛的响动。
转瞬间,兰芷清身上那件水碧色的荷叶裙摆被硬生生撕裂了,裂口从左胸口一路开衩、一直开到了腰下,直接露出了她上半身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让所有美好的风光都一览无余。
兰芷清大惊,她急忙捂住了身上仅存的裂成几片的衣物,在确保关键部位被遮住之后,她又羞又愤,一张莹嫩的小脸上飞满了红晕:
“宇文流渊,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宇文流渊也愣住了,显然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也很是意外。
“本王……”
他眼眸深邃,薄唇微张,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奈何远方院落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场中的诡异气氛。
“太子殿下!您真的不能过去!我们王爷不是已经说了他今日身体不适,让您在会客厅耐心等着么?您现在执意硬闯,岂不是在为难小人吗?”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病?本宫要见九弟,何人敢拦?你赶紧给本宫让开!”
“殿下,您要是这么不讲理,那就莫怪小人出手得罪了。小人的刀剑可不长眼,还请太子殿下您务必留步!”
对方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而其中那道熟悉的声音,兰芷清在听到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愕然的瞪大了双眸:
——是宇文元棋!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女的眼底陡然爆发出一股极为阴冷的杀戾气息,就连红润饱满的菱唇都被咬出血来。
这个该死的人渣,他的声音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能轻而易举的把他从人群中辨认出来!这个男人,曾经待她如亲哥哥般温柔纵然,可最后他却将她狠狠抛弃,亲手将她凌迟致死!
是他!在新婚之夜打晕了自己!
是他!用一张小纸条将自己引诱出去!害她冲撞九王,才不得不登门道歉,卑躬屈膝!受此侮辱!
那一刹那,从少女身上爆发出来的滔天恨意,让一旁的宇文流渊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可沉浸于仇恨中的兰芷清并没有注意到宇文流渊的视线,更是错过了对方碧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她眉眼凝重,脑子里已经在飞速运转思考:
宇文元棋就要来了!
他的脚步声已经愈发靠近,那护卫拦不住他,想必不出几息的功夫,他便能闯进这个院子了!
兰芷清低眸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自己,心中暗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已经够狼狈的了,老天却偏偏让她在这种时刻遇见宇文元棋!
不行——
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渣男把她的身子看了去,她得先在院子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院外,宇文元棋已经开始对护卫动粗了:
“混账!本宫见九弟,乃是承了父皇的意思,名正且言顺!你区区一个九王府的下人,有什么资格阻拦本宫?”
护卫蓝珀显得十分无奈。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拦不住气势汹汹的太子殿下了,所以他只能尽最后的义务大声提醒院子里的人:
“王爷,太子殿下到了——”
其实不用蓝珀提醒,院子里的两人早就听见了动静。
兰芷清无视身旁的宇文流渊,视线飞速从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每一个可以用来藏身的物件上扫过。可惜九王的院子里空旷如野,除了一座根本藏不下人的凉亭,就只剩下一张矮矮的长案、还有一堆还没她膝盖高的杂草。
最终,兰芷清只能把视线定格在了墙角放置的一口长宽足有六七尺的废置大缸上。
有了!她可以藏身在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