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八、情理与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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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姜一愣,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主子是说,罚烟雨去做浆洗?”

今日之事起因在花萝对孟侧妃的妒忌,因而借机生事迁怒椒兰苑的奴才。烟雨虽有不是,实则是为孟主子受难。她以为孟窅向来心软,听说身边人在外受了委屈,说不得要为烟雨抱屈,却没料到孟窅不满意自己的处置,还要加罚。

孟窅认真的点了点头,又听齐姜将信将疑地追问:“那徐图呢?”

烟雨是陪徐图出门办差,被徐图扔在二门上,才被花萝借题发挥。若说烟雨有错,抛下烟雨的徐图理应是同罪。

“他又没被人打,我罚他做什么?”孟窅奇怪地看她一眼,反问道,“明儿你让徐图来,我有话问他。”

齐姜一阵糊涂,愈发不理解她的理论。内宅里多有护短的妇人,孟窅却偏不。浆洗本是吃力的活计,多是粗使婆子的差事。烟雨一直在主子跟前伺候,除了学规矩的时候,日子过得比寻常小户人家的姑娘还滋润,这一个月的浆洗可说是罚重了。若说孟窅是生气烟雨坏规矩,她却没有一并罚徐图。莫非她顾忌徐图是王爷派来的?

她居然一时摸不透孟窅的想法,存着半是观望的心思,按着孟窅的主张办下去。第二天用过早膳,让徐图进屋来回话。

徐图听说孟窅找他,一早就守在明堂外头。他这一夜都没睡踏实,等着孟主子问话。起先他害怕孟主子责罚,在肚子里反复琢磨该怎么回话,好把过失推在花萝的嚣张上。可一直等不到孟主子传见问话,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就像在油锅里翻腾着被煎熬。后半夜,他甚至想,还不如被骂一通或打一顿板子,比起这样干熬着倒还爽快些。

孟窅才用过膳,正用温水漱口。饭后常用的香片太浓,她怀着孩子不能用,齐姜就为她换作调了竹盐的温水。

齐姜等她漱过口、净了手,待服侍的丫鬟们端着水盆漱盂退下去,才告诉她徐图正等着传见。

“徐图一直候在门外,主子可要现在召见?”

孟窅把袖口放下来,一边点头。

徐图垂着头轻轻走进来,就在门边对着上座的孟窅跪下来,顺溜地认错。

“奴才知错。奴才性急替主子办差,没成想叫人钻了空子,给主子丢人。”话里还是没忍住,把花萝引出来。他琢磨了一晚上,早把花萝恨透了。前阵子孟主子害喜,起初也是她拦着不让报给王爷。现在想来,当时她根本就是故意为难,早就存了不让孟侧妃安生的歹毒年头。

孟窅叫他来便是想问花萝的事。她最近常听见花萝的名号,却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徐图急于补救,可谓知无不言,就这么跪着娓娓道来。

“花萝是内务府的七品典侍,从前王爷还是皇子的时候,她就被派来伺候。后来王爷开府建牙,她也跟出来,算是王府二门里的管事,王爷的茶房都是她亲自打点。”论品阶,他徐图也是内侍省七品殿内当差,只比她低了半阶。可花萝到王爷的身边的日子久,满府上下也只有他师傅高斌和一个张懂比得过她。她又是个女的,师傅便让着她,自己也不好不买师傅颜面。可这回花萝欺人太甚,可就不能怨自己了。

“王妃未过门前,府里仆妇的事,花萝都做得主。王妃嫁过来后,念着她是王爷贴身的老人,一向礼遇她。府里寻常的大小事务,花姑娘拿捏起来都有数,有时候不必事先请王妃示下都行。”

孟窅听着,觉得这花萝姑娘比高斌都厉害。她抿着嘴一语不发。

徐图抬起眼皮悄悄打量,他看得出孟主子不高兴了。可自己的话并无夸大,当年李王妃嫁过来也确实吃过花萝的暗亏。

这一天午后,崇仪突然来了。他忙了好一阵子,有日子不曾白日里进安和堂来。孟窅欢喜地迎上去,却被他先拉着在罗汉塌上坐下,看架势仿佛特意来找她。

“这会儿怎么过来了?”孟窅歪过头盯着他瞧,半晌听不见他出声,便自顾先说起来。

“你来的巧也不巧,臻儿在王妃姐姐屋里午睡,我一会儿要去接她回来呢!”

崇仪长眉一挑,奇怪她怎么放心把孩子留在外边。

“王妃姐姐邀我去说七夕的事,我就把臻儿也带过去。王妃姐姐送给臻儿一串银铃铛,她挺喜欢的,铃声一响就咯咯地笑。你也知道孩子精神头短,玩着玩着就困了。”小桌上搁着为她准备的陈皮佛手汤,这个时节饮用清润去滞,孟窅便为他舀一碗,嘴上也没有停下。“原本想抱她回来睡的,可姐姐说怕来回路上招了风,就让臻儿在她那儿睡下。姐姐一片好心,我也不好回拒。”

崇仪倒不担心李岑安慢待孩子,她没有那个胆量。孟窅也不会单独把孩子留下,屋里不见徐燕在伺候,想必正留在臻儿身边。果然就听孟窅絮絮地念着。

“乳母和徐姑姑都在,我也不担心,就是这会儿有点想她了。”说着,孟窅也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没骨气地轻笑。

“想她就抱回来,用斗篷仔细包了不怕着风。王妃说得在理,可她自己身上好一阵病一阵,不好带孩子。”崇仪端起小碗呷了一口,却是搁下碗扬声唤人。“这茶汤是谁在伺候?怎么让你们主子喝凉的?!”

孟窅用手贴着乌银南瓜提梁壶的壶身一摸,果然凉透了。

喜雨应声走进来,可她不是管茶水的,此时被问话,也只有不知所措地垂着头。她是孟窅从家里带来的,情分不比她人。孟窅不忍心她为难,忙相帮着解围:

“你别生气!刚才我不是出门去了嚒。宜雨和晴雨留在姐姐那边照顾臻儿,时雨回沃雪堂替我找线呢。齐姜刚走,我让她给臻儿送她的小被子去。”孟窅挨个儿点名,为喜雨开脱。“臻儿睡觉时一定要盖那条柿蒂纹的小被子,不然睡不熟。”

崇仪并无意发作她的人,听她细数过来,又想起自己的来意。“我记得你屋里还有个爱穿绿的,叫烟雨?怎么不见她?”

孟窅古怪地上下打量过他,俄而怏怏地细吟一声。

“哦……我罚她做一个月的浆洗。”说着,她斜里飞去一个不快的眼神,不乐意地嘟哝起来:“你有话就问,绕弯弯的没劲。”

崇仪被她堵话也不气恼,包容地噙着笑,还顺着她的背安抚。自己素来知道玉雪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他不正是爱重玉雪这一点。今天他来正是因为烟雨的事,花萝来向自己请罪,把她擅自做主责罚烟雨的事交代了。

花萝的原意是想借请罪,请崇仪重新整肃内苑的规矩,她深明大义地将一片忠心摆出来。“孟侧妃深受王爷宠爱,若是连孟侧妃都以身作则惩戒犯事的下人,旁人焉敢肆意妄为。只是奴婢心切,未能事先向侧妃禀明。再有,奴婢怕孟侧妃爱惜颜面,可若王爷能出面说项,奴婢想孟侧妃必会答应的。”

崇仪这才知道,花萝与孟窅起过冲突。打发了花萝后,他就折回安和堂来,一路上又听高斌把事情说了个大概。眼前见玉雪没精打采的,崇仪反而打消了息事宁人的念头。

“花萝与我提起,我没有答应,就是想先问过你的意思。若是个不得力的,找人牙子打发了去也行。”他捉着孟窅的小手,在掌心里反复翻看,耐心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孟窅轻哼一声,嘴唇高高的撅起来,没好气地抱怨:“我没细问!我想着,花萝打了我屋里的人,不论对错,她总会来给我个交代吧?”

崇仪不由刮目相看,低目迎上她孩子气却清澈的眼睛。

这件事也一直是一件心事,叫她如鲠在喉。她连齐姜也没说,此刻被他细问起来,孟窅却藏不住,恨不能一吐为快。

“我以为,若是烟雨有错在先,我罚她,那是她该罚。若烟雨没错却平白被人打了,挨了打还忍气吞声说不出个理来,那我更要罚她!”孟窅气呼呼地出一口气,磨着牙齿恼声,“尽给我丢人!”

崇仪愕然失笑,听她道出一肚子歪理,居然还觉得话挺在理?

“这是花萝的不是,明儿我叫她来给你说清楚,还要给我们侧妃赔礼。”

“好大的架子,王爷叫她,她才来!”孟窅理所应当的点头,一边还要拿乔,把素净的小脸扬起半边,面庞仿若白瓷般光洁通透,藏不下半点心思。她的想法得到了崇仪的支持,可不是洋洋得意了嚒!

崇仪开怀发笑,牵着手把人抱进怀里,低头凑着她撅着的小嘴啄下去。

此时天光正亮,喜雨因没能回上话,一直讷讷地站在下首不敢退下去。她看着自家小姐白皙芙面上飞快染上红晕,恍若红莲绽开。喜雨忙把脸埋下去,不敢再看,自己羞得耳根子都烫起来。

须臾,她才听见靖王温润的嗓音如水脉脉温柔,甚是赞同的夸奖小姐。

“你是钦册的靖王侧妃,府里除去王妃,没有能越过你的。你自己心里有主意是好事,我只怕你年轻,耳根子又软,反叫一起子奴才拿捏着。”

不知喜雨听见了,高斌在槅子外也听见了。他心里一惊,这话若被花大姑娘听见,也不晓得怎么伤心呢。终归花萝在三爷眼底不过是个奴才。

孟窅乐得眉梢飞扬,听他说罢才故意小气地追问:“她可不是随我陪嫁来的丫头,我若不论是非先罚了她,你不怪我?”

她到底还是吃花萝的醋,忍不住扭捏着问,话一出口就掩不住一股酸气:“我若罚她,你不心疼?人家跟了你,比王妃姐姐还靠前呢。王府当过家的,花大姑娘可是投一份!”

崇仪抵不住她的痴缠,又偏爱她为自己拈酸吃醋,抬手捏着她的鼻尖,笑着嗔恼:“浑话,越说越浑!她能当谁的家?说什么大姑娘,我眼前只有一个娇气的小姑娘。”

孟窅拍开他的手,脖子一梗指着自己的肚子不平。

“我才不是小姑娘!我给你生了臻儿,这里还有一个呢!”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高斌也对孟窅服气了。他想着,花大姑娘是不成了。他又想起当初孟侧妃一口一个高斌,想来竟是抬举自己了。若当时他生出一丝半分不满,对孟侧妃暗下绊子,会不会还不如花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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