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胡闹与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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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到底心疼一手养大的孙女儿。一边色厉内荏地训斥了童晏华,转头又让膳房做了一桌她平素爱吃的菜送去她屋里。

“一个个都是孽债。”她问了童晏华房里的情形,得知她还闹脾气不肯用饭,又是心疼又是气闷。她的心口堵着一股闷气,花白的眉间刻着深深的沟壑。

沈家的才回完话,老实地端着手不好搭话。老太太这话说得是孙小姐,也是三爷和三太太,庶几也有还在外头奔波的俊少爷。依着三太太的意思,三房是不肯轻易抽身的。三太太的亲儿子亲自带队,她的娘家也跟去两个哥儿。因为,恭王将三爷从贪墨案里摘出来,三房承他的情。当初俊少爷出面,就是向恭王表忠心的意思,如今老太太和大爷轻易说一句不许,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

“这丫头和我怄气呢!”老太太摇着头,自己为童晏华开脱。“让膳房细火炖着燕窝,那个好克化,是她吃惯了的。让涓清劝着她,好歹进一些。”

郝嬷嬷向前一步应声领命。涓清是她外孙女,被老太太指给大姑娘,后来陪嫁进王府。

老太太见是郝氏,也很放心。又问了沈家的几句话,寻思着明天一定把老三叫过来,还是得自己当面与他说。三儿子没本事,耳根子又软,偏偏娶了一个小心眼爱计较的媳妇,真真儿搅家精一样。

眼下还得先安抚好晏华,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个也舍不得。老太太这厢里头疼如针刺,心底不由埋怨恭王没本事。但凡有三分可能,哪怕拼着童家几代功勋,助他成事亦非不可。俄而又不满靖王冷面无情,倘或当时替三房解围的是靖王。这会儿,三房也断不敢生出异心。

童晏华不领情,刚才又掀了郝嬷嬷送来的燕窝粥,把郝嬷嬷的脸上烫了好大一片。

涓清急得眼圈都红了,不敢当着面哭出来。她清楚大小姐的脾气,不顺心的时候总爱迁怒身边的人事,砸碗摔瓶的不算什么。

“嬷嬷老糊涂了,还杵在这儿作甚,快滚出去收拾,免得污了娘娘、老太太的眼睛!”她假意怒斥,紧忙走上去推搡着外祖母往外头去。绕过屏风后,她捧着郝嬷嬷烫红的手,也不敢用帕子擦拭,只能低声嘱咐。“里头怕是要发疯,您千万别过来!向老太太告了伤,回家歇几日吧!”

郝嬷嬷脸上和手上都疼,心里更是酸楚难当。她不住点头,被外孙女推出门去前,只来得及留下一句。

“你也当心。”都是老太太宠坏了,平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从嫁了恭王,自诩为宗室皇亲,如今更是目下无尘,眼瞧着连老太太也不大放在眼底。

却说郝嬷嬷不得不先去老太太跟前回话,一时来不及处理那烫伤。燕窝粥粘稠,她也不敢用帕子去捂,索性顶着一张红肿的老脸进去。她是老太太的陪房,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童老太君吃惊之余,果然软语宽慰一番。

“涓清还在屋里伺候。老奴恐怕要惹娘娘不快,先来回老太君的话。”脸上这儿火辣辣的,可她更不放心外孙女。

“这孩子真是……过一刻钟,再让人送过去。”老太太顿觉坐不住,抬头看见郝嬷嬷的脸,无奈地叹口气。“你也别往心里去,她这是存心气我的。”

郝嬷嬷哪敢怨怼,能得老太太一句解释,就是天大的脸面。她听涓清的劝告,就顺势告假。

老太太自然允准,还叫人开库房,赏了好些消肿生肌的药膏药材赏她。天快黑的时候,她亲自去看童晏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沉着脸出来。回屋后,立刻就扎上抹额,浑身乏力地跌进软枕里。想着天亮后,还不知怎么去劝那倔丫头,一夜辗转难眠,头发也不知白了多少。

次日,童晏华依旧不肯进食,不论送什么,不论谁送的,一概叫涓清端出去砸个干净。院子里洒扫的仆妇叫苦连天,老太太疼孙女变着法儿地送,恭王府不领情砸了多少好东西,山珍海味杯盘碗碟一律只听见响声,一早上来来回回尽折腾下人们。

到了下午,童晏华一声招呼不打,匆匆跟着恭王的大丫鬟梅初走了。

老太太晚一步才知道,恭王出事了。不,已经是新出炉的五郡王了……

童律钟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知会老太太。

原来,今早,大王突然在暄室高呼侍卫。当时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大家只看到全幅轻甲腰佩长刀的徽羽卫将暄室团团围住,宫城全面警戒。随后,中书令传达圣旨,申饬五皇子窥伺圣驾,图谋不轨,着即褫夺亲王位,贬为郡王,撤其徽号。

恭王尚不及自白,紧接着又传出口谕,责令五皇子即刻出宫,在府中自省罪过。被一对徽羽卫押着赶出宫门的时候,恭王生生呕出一口血,恨得睚眦欲裂。

可叹,百官原未将恭王列为王储之选,风声鹤唳中,无一人为其不平。

恭嫔也因管教无方,遭到大王的斥责。听说儿子被削去王位,恭嫔一时间只觉得头顶的天也塌了。等听底下人仔细说明原委,她跳起来解下腰带就要抹脖子上吊,被三五个宫人抱着腿架起来,才没能成事。

事情闹得太难看,孟淑妃不好不出面。一边派人往暄室请示,一边自己也亲自到了恭嫔所在的宫室。屋里只有恭嫔还在时不时哭天喊地,两个婢女只管死死抱着她的腿,已经放弃无谓的劝说。

五皇子必是不行了,恭嫔又不得宠,作天作地也不可能让王上回心转意。她们只怕恭嫔破罐子破摔,她自己一根腰带吊死倒是清净,触了大王的霉头,服侍过她的哪个还有活路。即便万幸不死,被发配回内府,哪里也不会肯用一身晦气的奴才,只能沦落为杂役扫除之类,更是生不如死呢!

恭嫔母子纯属自作孽,如今不过是贪心不足自食恶果。孟淑妃自觉没什么可劝的,更不会在崇仁失势时雪上加霜。何况即将入主东宫的是她名义上的儿子,恭嫔不见她还罢,见了才是切肤之痛。事到如今,她再说自己无意相争,旁人不知不止不信,更要说她惺惺作态。

恭嫔被困在次间的软榻上,宫人们拦着不让她自伤,尚不敢对她无礼。她几番挣扎不脱徒费气力,发髻早已散乱,这会儿倒在垫子里气喘如牛。

兰初松了一口气,肩膀垂落下来,整个人瘫坐在脚榻上,半边身子斜靠着榻沿。她的一双胳膊还是环着恭嫔的腿,不敢轻心。她只求恭嫔全须全尾的活着,五皇子还是郡王,娘娘何苦闹腾,真要闹出大动静来,五皇子连郡王也做不成的。

翁守贵就在这个时候目不斜视地走进来。他向孟淑妃行礼后,惯常温和的脸沉下来。

大王的口谕很简单,恭嫔不敬王谕,废除封号,仿佛连骂她一句都嫌浪费口舌。另外,直接拦下未出宫门的恭王,当场压着打二十板子。这会儿,就在宫门口的广场上行刑,打足板子后直接抬出宫门去。

恭嫔痛苦地悲鸣一声,彻底瘫倒在榻上。恭王被削爵已经要了她半条命,王朝至今还没出过不上封号的王爷。什么窥伺暄室,不过是大王作践她们母子的借口。崇仁被软禁在后殿,如何接近重兵守卫的暄室。她为儿子不平,却是黔驴技穷,甚至无法面见圣颜,只有闹一闹。

“滚!”恭嫔垂着床板,声嘶力竭地喊。她很大王,恨大王的走狗翁守贵,更恨孤高清傲的孟淑妃。他们高高在上的视线,厌恶的、怜悯的、嘲讽的……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她的儿子废了,母子俩还被大王百般羞辱。

翁守贵不屑理会,回身请孟淑妃先走。曾嫔为了五郡王,也不敢再寻短见。

童晏华在宫门外接到被人抬出来的五郡王,守门的侍卫帮忙把人抬上马车。

五郡王伤在背上,安静地伏在马车里,脸色异常平静。马车里只有童晏华六神无主的哭声,一时问他疼不疼,一时骂大王心狠。

老头子断了他的野心后,崇仁反而看得开了。既然都见不得他好,那就谁也别想好。总之,他们不舒坦,他就舒坦。

他摸到童晏华的手,想抬起头和她说话,不小心牵扯了背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的。

“你别动。”童晏华俯下身,眼泪随之滴下来。

崇仁摇摇头,还能好言宽慰她。“不妨事,他们不敢下重手,只是看起来可怖。”

行刑的侍卫都有不可言传的技巧,每一杖落下来都是巧劲,看着皮开肉绽,但不会伤动筋骨。落魄的皇子还是皇子,侍卫不敢下死手。

童晏华被父亲训斥,被祖母搪塞后,心中本是凄苦。此刻,与崇仁同在马车封闭的空间里,不免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苦闷,两人的心仿佛从未走得如此近。

她忍不住向崇仁哭诉上天的不公。“那些势利眼……”

崇仁便知道,童家那边靠不住了。他的眼底闪过一瞬厉色,童律钟那老狐狸想甩开他,可没那么容易。

“是我没本事,叫岳丈难为。”他失落地苦笑一声,转过头不再说话。

童晏华的心被揪了一下,不由急切起来。

“还有三叔在,还有俊堂哥!”她害怕恭王的失望。更深层的,她意识到,比恭王更需要童家的支持。童家不是恭王唯一的选择,却是是她唯一的依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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