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东珠与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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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出牙的时候多数会有轻微热症,平安今年就反复几回。虽是徐燕解释说,换牙的时候不会发烧,孟窅犹是不放心。天气一点点转凉,还是呆在屋里养着为好。再说臻儿到底嫌弃自己漏风的门牙,也不大肯出门。她知道女儿好动拘不住,除了让两个弟弟每日陪她玩,还绞尽脑汁想一些新鲜玩意儿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让齐姜开库房,找出一匣子珍珠给方槐安,送去匠人处钻孔。臻儿上回撒娇说,想要一条端宁堂姐一样的珍珠项链。孟窅索性准备一匣子珍珠,让她按自己的心意串起来。

臻儿果然欢喜,一向大大咧咧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匣子珍珠,比得了她父亲的笔架还高兴。每颗珍珠的光泽落在眼中都是不一样的光彩,她细细分别珍珠在阳光下的变幻流动的光泽,时常串了拆拆了又串,不厌其烦地挑选最漂亮的那颗。

隔了两日,崇仪也开了正院的库房,把各色珠宝打磨成大小不一的珠子送给宝贝女儿。珊瑚的、水晶的、红宝的、青玉的,但凡市面上能有的都网络在列。

臻儿又笑又叫地抱着他一迭声地献媚,直道说,爹爹最好。

“爹爹最好,娘不好。”孟窅故意说起酸话,瞥一眼亲昵的父女俩。

平安咽下一口杏仁茶,小小的身子倒在孟窅膝盖上。“娘好,阿娘最好。”

他总是最亲孟窅的。许是时常见崇仪教诲阿满,平安和崇仪一起时,总会不自觉地以阿满为标杆,不知不觉里收敛起小性子。

“平安乖。”孟窅抱起小儿子,刻意亲一下,可把平安乐得美滋滋的。她也不忘摸摸阿满的头。自从上回察觉阿满太过懂事,她就一直留着心。“阿满也和娘一起,对不对?”

阿满往孟窅身边挪过去,抬头露出干净的小脸。“娘最好,爹也好。”

崇仪心道,这小子以为自己听不出他话里的先后主次。可他哪里会和孩子计较,心底更是为阿满小小的抖机灵而高兴。他教长子规矩礼仪,却也不想把孩子养得刻板迂腐。

臻儿搂着父亲的脖子,黑珍珠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须臾,她更加搂紧崇仪,藏起自己半边狡黠的笑脸,奶声奶气地学着大人的口吻说话。“阿娘要是给我生个妹妹,那就最好啦!”

这话题前两天才提起过,当时被孟窅含混过去,她因此耿耿于怀。

崇仪朗声作笑,把女儿在怀里颠一颠,逗得她咯咯发笑。“说得好,臻儿最懂为父的心意。”

孟窅又惊又羞,见他抱着孩子蹭过来,红着脸偏头啐他一口,低头抽出帕子给平安擦擦嘴。

“成日见净说胡话,全被孩子学去了!”说着,又好气地捏捏臻儿的脸蛋。

“怎么是胡话。你问阿满,问问平安,想不想要个小妹妹。”崇仪轻挑眉峰,眼底滑过精明的亮光。这时候有一个孩子,也正好借口照顾妻儿,暂且从暗流涌动的朝局中抽身,更能打消父王的忌惮。

“想!”小叛徒平安脆生生地应答。他想做哥哥。他推着孟窅的腿,磨人地追问:“小妹妹,什么时候来?”

阿满略委婉些,大方地表示:“我一定保护妹妹。妹妹要是来了,我像对姐姐一样,也对妹妹好。我的陀螺也给妹妹。”

说着,他把手里的九连环也捧起来。“这个也给妹妹。”

屏风外头光明正大听壁脚的高斌踮起脚来,从缝隙里捕捉阿满的身影。多好的孩子呀,孝顺聪慧又大气。他美美地想,三爷已经有两个儿子,二公子眼看着也健壮起来,像是立住了。私心里,他还想荣主子再给三爷添一个儿子,小郡主也不是不行,可儿子总是不嫌多的。

齐姜瞥一眼高斌翘起的嘴角,心里盘算着,还是让徐燕再给荣主子瞧一瞧。生二公子时,荣主子吃过大苦头。时隔两年,靖王才重新提起,足可见对荣主子的爱重。开枝散叶瓜瓞绵延由来是宗室头等要紧的大事,为了这事,她私下里也曾劝过荣主子看开些。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略有富裕的男子多是三妻四妾,更何况王府里现成的王妃侍妾生生成了摆设,对荣主子的名声实在不好。可这件事就像荣主子的逆鳞,只消话里露出一丝苗头,她立时能红着眼睛把你赶出去。

孟窅挨个儿拧一把哥俩的小脸,气得发笑。“来来来,明儿就来。你们以为妹妹是天上掉下来的,说来就来了!”

崇仪闷声发笑,视线滑过孟窅纤细的腰际。“说不定,明儿就真的来了。”

孟窅气狠狠地用力瞪煽风点火的他,一时按耐不住脾气踢他一脚。

“明儿来嘛?”平安爬起来,兴冲冲问崇仪,姐弟三人六道期待的目光齐齐聚焦。

这回,换孟窅看好戏。平安拽着崇仪一截腰带,蹬着腿往他身上爬。孟窅随手托了儿子一把,看崇仪骑虎难下,心中好不痛快。谁叫他乱说话,活该被认死理的孩子缠磨。她还不忘火烧浇油,冷笑着挑唆。

“明儿要是妹妹不来,就问你们阿爹去。”

后来,这把火到底还是烧到她身上来。无法向孩子兑现的靖王卯足劲耕耘,孟窅告饶不成, 反而被他一脸无辜地诉苦。

“交不出小妹妹,只怕臻儿要怨我。”

臻儿当真把妹妹的事放在心上,隔三差五便要提醒崇仪。一开始只是娇嗔着讨人,后来见着崇仪时,她还会板起脸来威胁人。“人无信而不立。阿爹,你快把小妹妹接回来,不然我告诉阿爷和奶奶,你说话不算话!”

这时候,即便崇仪拿来再多好看的珠子,也不能打消康宁郡主的不悦。她已经气得两天没有对崇仪撒娇了。

孟窅见他小意哄劝臻儿却得了个冷脸,扶着腰趴在小几上,笑得泪花都溢出来。

转眼到了冬至,祭祖后的家宴上,桓康王披着厚重的貂裘歪着,灰白的两鬓一丝不苟地束在冠子里。王座四周为着好几个熏笼,火光和热气映在他有些暗淡的脸色,为他染上几分恍惚的血色。

席面沿着面湖的一边一字列开。酒过三巡,桓康王忽然提起小时候的冰戏,翁守贵立时张罗起来。清晏舫外的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徽羽卫持着长棍在冰面上规律地敲打排查。

桓康王兴致极高,让孟淑妃给孩子们都添一碗热汤,还点名要多放胡椒的胡辣汤。

琪哥儿头一回喝胡辣汤,被胡椒面冲鼻的香气刺激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胡瑶给他擦擦泛红的鼻头,摸一摸他温热的手,稍稍定心。

桓康王倾身问琪哥儿好不好喝。

“辣。”琪哥儿摸着暖洋洋的肚子,“好喝。喝下去,肚子里像抱着小碳炉。”

桓康王笑着点头,不由说起当年潜龙时,眼神慢慢眺向远处夜幕。“雪天里喝一碗,狠狠打个喷嚏,寒气就从嘴里跑出去。这碗汤一路跟着孤进京……”

梁王眸中一紧,心中似有触动,又飞快把悸动的心绪压下去。

桓康王的回忆戛然而止,他蹙起眉头,将脑中才浮现起轮廓的影子挥去。既然无可挽回,何苦再做留恋。果决如她,一朝舍去,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宁王敏感地垂下头,尽量将自己溶入阴影里。前不久,他上书请旨就藩。他想,从此带着琳琅和女眷离开京城,远离所有纷扰和耻辱,从此寄情诗书笔墨未尝不是个出路。琳琅骂他没骨气,他默默认了。他搂紧一心恨铁不成钢的琳琅,夫妻俩抱头大哭。可父王没有允准。他猜,父王或许是怕他回到封地暗中运筹,真地落实谋逆篡位的罪名?就像他当年高举“清君侧”的义旗,一路所向披靡……

范琳琅按住宁王握紧酒杯的手,对他轻轻摇头。

舫外湖面上已经清查过,岸边听着好几架冰床。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得了桓康王的鼓励,又跑又跳地冲下场去。臻儿抓着她的兔毛斗篷跑在最前列。

大郡主紧挨着丁宁,面上浮着得体的微笑,端的文静秀气。她说,她大了,不好以大欺小,下场和弟弟们抢彩头。

李岑安关切着进言,说话的时候看着孟淑妃,言辞真切:“康宁是女孩子,不能和哥儿们比,可别招了寒风。”

孟淑妃摩挲着手炉,意味不明的点点头。

“玜哥儿已经着了凉,这几日一直不大好。冰面上那么冷,回头吃一肚子冷气下去……康宁到底是女孩子,蹭破一点油皮,我都心疼呢。”李岑安没等到孟淑妃的支持,幽幽地看向孟窅。“妹妹真是心大,居然舍得。”

孟窅不搭话,学着姑母平和一笑。分明在府中井水不犯河水,这人偏偏喜欢在人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她更介意李王妃说平安“不大好”,这话刺心。平安不过是有些咳嗽,什么叫“不大好”!?

崇仪让人给孟窅换个手炉,她手里那支锦套上缀着的流苏都快被她绞下来了。

“王妃关心则乱。臻儿不是娇气的孩子。”场上只有臻儿一个女儿,大红滚白兔毛的斗篷最是耀眼,她明亮的笑脸更是让人瞩目。

“王爷说的是。”好在如今李岑安并不纠缠,柔顺地附和崇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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