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东宛帝先是用力的叹了一口气,倒也直言了,“想必皇儿也有所听闻,近日京城里流行起了一种怪病,太医院的太医们束手无策,大臣染病者近半,朝政搁置,农商停滞不前……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朕岂能不心烦!”
和萧宇祁想到的一模一样,但是他还是装作思考了半晌才道:“原来如此,父皇辛苦。”
东宛帝疲惫的摆摆手:“辛苦倒也不算什么,可恨的是满朝文武都拿不出个像样的办法来!吏部尚书那老糊涂竟然想要朕开户部之银,买药救助京城染病的人。国库怎能轻易大开?这、这岂是什么管用的法子?!”
“父皇所言极是,如今京城中掌握药材的人,定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不可贸然妥协。”萧宇祁摸着下巴思索对策。
连日来,东宛帝一直被那群急疯了的大臣明朝暗讽的说他只顾银子,不爱惜京城百姓的性命,东宛帝第一次得到赞同,甚是兴奋地看向萧宇祁:“果然还是皇儿最懂朕!”
萧宇祁安抚的淡淡一笑,笑意很浅,根本没有到达眼底。他不动声色的抛出一张大牌:“其实……此事儿臣倒是有一个法子,解决京城里当下的怪病之难。”
果然,东宛帝立刻追问道:“祁儿的法子是什么?!快说来听听,这些糟乱的事情最近真是烦煞朕也!!”
“这个法子也无甚么难的,只是不便说与父皇知晓……”萧宇祁定定的看向东宛帝的眼睛,“若是能得父皇信任,儿臣希望父皇能让儿臣接手处理此事,只是,不管儿臣用什么法子,儿臣都不会说与父皇知道,父皇……也请您不要干涉。”
“儿臣冒犯了!”萧宇祁说着翻身跪倒在地。
毕竟,让一个君王放权,是再大逆不道的事情,尤其这件事还是出自一个身是储君的皇子之口……
伴君如伴虎,自古帝王之心最是多疑。
然而东宛当下的情势实在是不容乐观,东宛帝已经急得恨不能将那些乱出主意的大臣抄家了事,此刻萧宇祁递过来的这根浮木,让东宛帝早已顾不得什么帝王多疑,他当下思索了不到三秒,就给出了回答。
“那就如此吧,此事交给皇儿去做,朕最是放心不过!”东宛帝只觉得扔掉了一块烫手山芋,心头大为轻松,他亲手扶起萧宇祁,“明日早朝,皇儿就和朕一同上朝,朕要昭告天下,朕的太子回来了!”
东宛帝兴奋地仰天大笑,力道颇重的拍了两下萧宇祁的后背。萧宇祁却只是在嘴角扯起了一抹僵硬的弧度,看不出几分实在的开心。
他重回东宛皇宫,赢得东宛帝的信任,就要在明日早朝上辅政,并且获得了瘟疫一事全权的处理的权力……但是萧宇祁却不怎么开心。
因为一些深到一定程度的伤口,哪怕已经不再流血,却还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
罢了。萧宇祁想,罢了。
就当是为了东宛京城无辜的百姓,就当是为了不辜负这江山社稷,他萧宇祁一己的喜恶说起来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萧宇祁嘴角的笑意逐渐转变的苦涩。
……
第二日,早朝。
东宛的朝堂上依旧只是罗列了不到半数的官员,而且大多数的官员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恹恹之态。
只有吏部尚书一人,目光炯炯眼神的送着东宛帝坐上了龙椅,随时准备说服东宛帝开户部买药材,接济东宛京城的染病的人。
东宛帝看到吏部尚书那副样子就头痛。
这吏部尚书做官做久了,很是明白这些官场的弯弯绕绕,平日里并不是那么不懂眼色的货色,可是这几日可能是被感染瘟疫的家人吓疯了,异常头铁的一直坚持和东宛帝作对。
没错,这些都是洛青鸾特意安排下的。
计划之初,洛青鸾就想到东宛的朝堂上需要有这么一个人来煽动风向,但是合适的人选……洛青鸾请教了无所不知的纳兰王爷。
“吏部尚书车峡。”纳兰夜凭借他对东宛众官员的了解,很快给出了答案,“此人在东宛朝堂上名声还不错,但是极其看中家人,而且惜命得很,正好符合青鸾的要求。”
“就他了!”洛青鸾在手里的纸上圈出一个人名,一锤定音。
于是吏部尚书悲剧了。无奈的按照纳兰夜和洛青鸾早就意料到的,成为了别人手里的旗子一颗。
东宛帝看着堂下神采奕奕、随时准备参上一本的吏部尚书车峡,心中暗自冷笑想到,今日朕可不是一个人来对付你们的。他扬一扬手示意万春,万春立刻高声喝道:“宣太子殿下——觐见!”
就像是一锅沸水满溢了出来,威严的早朝朝堂瞬间变成了菜市场一样杂乱的地方。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回来了?!”
“太子殿下居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真是天佑我东宛!”
“这下瘟疫之乱有解了!!”
对于官员们如此信赖萧宇祁的谈论,东宛帝听了个清楚,他不禁皱了皱眉,转念一想,又觉得萧宇祁是来为他分忧的,皱紧的眉头又放松了几分。
而吏部尚书车峡的反应别具一格,他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居然诡异的生出了一股失望的心情……
还以为今天又能和陛下高谈论阔呢……
目睹了一切的东宛帝:“……”失望个屁啊蠢货。
不管官员们和东宛帝怎么想,萧宇祁换了一袭太子的四爪蟒服,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威严了三分。
萧宇祁不紧不慢的自殿外走进了。
朝上的官员们又起了一波议论——“太子殿下真的回来了!”
恍然未闻,萧宇祁目不斜视的走到了大堂中央,一板一眼的行了个大礼:“儿臣拜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萧宇祁这样识趣的表现,东宛帝很是满意的捋捋胡子:“免礼——”
萧宇祁不卑不亢的起身站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侧。
众官员面面相觑。
“天佑东宛!朕的皇儿祁儿,也就是我东宛的太子殿下——萧宇祁,历经艰难险阻,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东宛帝站起身,雄浑的声音传遍整个金銮殿,“即日起,太子全权负责京城里的怪病一事,凡事不必过问于朕,众臣需全力配合。太子辅政,如朕亲临!”
“吾皇圣明!”众官员齐齐跪倒,口中称颂着东宛帝的英明神武,心中大喜不已。
太子殿下萧宇祁回来了!
东宛京城的百姓官员有救了!
这一次的早朝,似乎是少见的君臣皆欢。
……
太子殿下萧宇祁的回归成为了皇宫里热议的第一件大事,封闭已久的东宫因为东宛帝的一句吩咐,被细致的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
雕梁画栋,金光闪烁,华丽富贵一如当前。
感念于龙恺父女的照顾,虽然他们暗算了萧宇祁一两次,但是萧宇祁心肠到底是软,他还是做不到弃之不顾的事情,于是龙宁、龙恺跟着萧宇祁回了东宫。
龙宁龙恺沾了萧宇祁的福气,作为太子殿下的恩人,在东宫一时风头无两。
伺候的下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很简单就看透了龙宁龙恺和萧宇祁的关系不一般,尤其是龙宁,作为一个女人,和萧宇祁这般亲密,将来的事情……还真的是不好说。
于是所有的下人都小心伺候着龙恺父女,捧得龙恺甚是得意,只觉自己当初救了萧宇祁的行为简直极了。
先见之明。
龙宁重新回归被一群人小心伺候着的富贵日子里,惬意的不行,就差把自己当做这东宛东宫的女主人,使唤起丫鬟太监来实在是顺手。
只是……看龙恺那个沉迷其中不思进取的模样,龙宁就一阵嫌弃。
看来,侧妃一事,还是要自己多加用心了……龙宁思索着,目光投向了东宛皇宫的西南方向。
东宛皇宫的西南角方向,是东宛皇后的寝宫决明殿。
龙宁打的就是东宛皇后魏婵娟的主意。
她想要成为太子侧妃,听天由命是不可能实现的。东宛帝当初也只是因为龙恺暗地里的威胁,不得不答应,而萧宇祁……
萧宇祁的态度显而易见,若是龙宁不自己主动出击,成为东宛太子侧妃的计划恐怕就要胎死腹中。
而东宛皇后魏婵娟……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龙宁思忱着,手边是一杯小丫鬟敬奉上来的时果茶,她轻轻用茶盖抿着杯中的果仁碎,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灰绿宫装的老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端来了两盘精细的糕点,东宫众人都知道如今龙恺龙宁父女正是风光,一个个伺候的小心无比。
老嬷嬷年纪不小了,四五十岁的年纪还留在宫里,不是无所牵挂,就是宫内有念及的人。
但是无论如何,能在这宫里留上几十年的,绝对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龙宁眼珠一动,计上心头。
“这位嬷嬷留步。”龙宁放下手里精致的彩瓷杯,清脆的声响衬着她柔美的嗓音,自成一股韵味。
灰绿宫装的老嬷嬷忙不迭的停下了脚步,恭敬的垂首:“老奴在,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
龙宁的身份在东宫其实是有些尴尬的,众人知道她和萧宇祁的关系匪浅,却又没有正式的身份地位,所以只能称呼一声“姑娘”——这也是龙宁如此着急正名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