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珂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借此缓解紧绷的神经，“虽然这几年邦宏衰落了，但是邦宏的根基摆在那儿，这背后有多少人对着它虎视眈眈，这些即便我不说，你应该也很清楚。”

宋珂不是商人，毕业至今，唯一能与工作扯得上几分经验的，也是在校期间当过两个星期的见习生而已，而现在坐在她对面的韩书瑞，确实浸淫商场多年，一个集团的管理者，玩商人那套弯弯绕绕，她显然连对手都称不上。

优劣出现断崖般的落差，可是气势上却不能输了。

韩书瑞骨节分明的手指转了转杯子，随意的动作，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清贵，气势冷然，“你也说，邦宏衰落了，不是么？”

他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水杯上，盯着那晃着光的水波，似笑非笑，“与其合作，我直接把它并吞了，不是更合适？”

他掀眼，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显得深沉隐晦，“不管怎么想，都是邦宏占便宜，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犀利的言词，尽显他商人的本质。

“如果能那么容易就被人拆吞入腹，邦宏不会留到现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笔直地注视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睛，唇边挂着微笑，“想要得到邦宏的人，并非只有你们中森一家，但是有谁成功了吗？最后都是白白耗费了时间和金钱，空手而归，中森的股东，不会支持你这么做的。”

关于这一点，宋珂还得感谢沈家，邦宏之所以还没消失，除了宋岩的努力，沈家的支援着实帮了不少忙，所以抛出感情的层面，从利益关系出发，她也不能轻易和沈景西离婚。

“至于你说的亏本，”宋珂略顿，“这两年，邦宏就差那么一点运气，只要有机会，它一定会成为这个行业里的佼佼者，如果长期合作，于中森而言，稳赚不亏。”

她的声音清悦，语气平稳，逻辑有条不紊的，果然是商人家庭里出生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说话都是一套套的，颇有架势。

见他不说话，宋珂趁势往下说，“我虽然毕业至今没有参加过工作，拿不出成绩说话，但是四年前我曾作为见习生在中森待过两个星期，而中森当时正好有个政府项目，那个项目的景观设计理念，就是根据我提出的意见基础加以改进诞生的。”

其实这点根本不值得炫耀，也不能作为能力说话，但是比起用笔写的一些理想化的东西，它起码要强那么一点点。

宋珂微微蜷缩着手指，“只要你点头，我可以成为你的员工，终生为你打工，你意下如何？”

宋珂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坚定且自信，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她真的肯定自己有他值得这么做的价值。

“这话听着有几分警告的味道。”韩书瑞笑了，只是这浅淡的笑意，融不掉他身上那股过于冰冷的气息，“言则，你若不是中森的队友，日后便是中森强劲的敌人，是吗？”

宋珂脸上维持着淡笑，“你可以这么理解。”

韩书瑞看着她，并未搭话。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宋珂前半辈子有宋家给她撑腰，所以可以当个为所欲为的大小姐，而后半辈子，则是嫁给了沈景西，沈太太的头衔足以让她荣光骄傲。

事实上并非如此。

背靠大树没错，但主要的原因是，她有任性的资本。

利用背后的树荫庇护以及天生的聪慧，她把自己由外至内养得充实饱满，从外表到内在，从教养到学识，她依靠着便利优势，却从来不曾依赖。

所以，即使脱离了宋家和沈家，她走出去，独自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人生也绝不会差。

而关于这一点，韩书瑞在年少时期认识她时，就已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众多靓丽的面孔当中，吸引住他的目光，让他渐渐沉迷。

“如果，我说我要的是你呢？”韩书瑞徐徐淡淡的开口，“小珂，你知道，我缺的不是人才。”

宋珂也许确实能培养成优秀的人才，但是世界之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她厉害的人比比皆是，不是非她不可。

“如果需求不同，那么很遗憾。”宋珂神情十分平静，“看来我只能找下一家愿意收留我的公司了。”

话音落下，她拿起大衣围巾和包包，起身告辞，“谢谢韩总抽时间见我，我们就此别过，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然而从他身侧走的时候，手腕却被扣住。

就此别过？

她这是打算跟他彻底砍断所有关系，从此形容陌路吗？

“宋珂。”他唤着她的名字，冷沉的声音辨不清情绪，“你还真是又倔又狠。”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珂背挺得笔直，站着不回头也不低头，视线直视着前方，口吻很淡很凉，“自由买卖的交易，既然协商不成，这笔买卖也只能作罢，很公平。”

韩书瑞的唇绷成一道直线，盯着她淡凉的侧脸沉默须臾，“坐下，陪我吃完这顿饭。”

宋珂这才侧首垂眸看向他，“那我的提议，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宋珂，你不继承你家公司下海经商，挺可惜的。”看似柔柔软软的女人，骨子里却是一个商人的做派，“你这卖身契，我签了。”

宋珂悬在心头上的石头，这才缓缓落下。

她重新坐回位置上，彬彬有礼地浅笑，“另外，我希望通过参加正式的面试进入中森。”

“我也没打算给你开后门。”

“如此最好。”他们之间交易归交易，她希望自己凭自己的实力进去，否则日子会很难熬。

韩书瑞倒了两杯酒，一杯推给她。

宋珂瞟了眼，“我开车，不喝酒。”

她没有忘记一会儿得接沈景西的任务，开车不占酒，她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韩书瑞并不介意，兀自浅酌，“沈景西知道吗？”

宋珂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他没意见。”宋珂记得他说过，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工作。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沈景西说十点钟之前结束，现在已经九点了，没有接到电话也没有信息，拿起手机，朝韩书瑞说了声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而在餐厅与他们隔着一张桌子的后方，男人拿着手机，看着宋珂的背影，眼眸深处酝酿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