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珂稍往旁边站出一步,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家门石阶上的李文清,她一身黑色,长发披肩,在黑漆漆的夜幕下露出一张白色的脸,尤其是路灯又昏暗不明的,映得她更加像个幽魂。
怪吓人的。
沈景西皱了皱眉,问道:“怎么来这?”
那温和的语气,落在宋珂的耳里却异常的刺耳。
李文清看了宋珂一眼,怯怯糯糯地垂下头,颤着音嚅嗫:“我……”
沈景西压了压眉心,隐约低叹了声,“算了,天冷,进屋再说。”
说罢就上前准备解锁开门。
宋珂看着男人上前的背影,骤然出声,“你们有话就在外头说!”沈景西闻声回头望去,但是光线不好,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和表情,只听见她语气冷硬地陈述,“这是我家,我不同意让她进去!”
他在外面和女人如何纠缠她都能忍,但把人带进这个家,她就无法视而不见。
他让李文清堂而皇之登门入室,至她于何地?至她尊严于何地?
她的话音落下,中间大概有半分钟的寂然,四下静谧,只有寒风刮动着树枝摇得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安静得可怕。
沈景西敛着眉心,语气颇为不耐,“宋珂,这夜深寒重的,你打算让一个刚出院的孕妇在外头受冻?”
宋珂的腹部隐约传来几分不适,脸上却仍旧是风平浪静,“那与我何干?”
“宋珂!”沈景西隐怒。
“我又不是慈善家,凭什么要在乎我丈夫的情人的死活?”宋珂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吐词清晰且语速极快,冷然的语气充满了攻击性,“既然是见不得光的情人,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正好合适,不是吗?”
李文清听完宋珂这番冷嘲热讽的话,浑然一震,脚下几乎站不稳,身体晃了晃,沈景西离她很近,注意到她情绪的波动,眉心上的褶皱重了几度。
沈景西缓缓开口:“宋珂,我以为你是个懂分寸的女人,看来是我错了。”
宋珂指甲镶入掌心攥成拳,“再懂分寸的女人,也容不得一个小三登门入室还热烈欢迎。”
她眉目温柔却没有什么情绪,轻声细语的言词,却字字句句绵里藏针。
将她名媛千金的骄傲与个性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个房子的产权证明上写的还是我沈景西的名字,由此看来,这也不算你家。”沈景西神色冷淡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淬了冰,慢条细理地在陈述着事实。
但那语气低沉且生冷狠绝,宛如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刺进宋珂的胸口。
不是她的家。
宋珂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昏暗里,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恍惚,她直视着沈景西那瞧不分明的眼,胃里忽然翻滚抽搐,一阵酸气仿佛就要破喉而出。
这个婚房是他们结婚后她就搬进来住了,至于产权所属,她自然是没有去关心过,理所当然也不认为沈景西会计较这点东西,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以产权来辱压她。
宋珂被他堵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三个人站着,沈景西却是和李文清站在一起,面对着宋珂孤单成影,形成一种对阵的状态,宋珂此时简直就是孤立无援的那一方。
宋珂轻轻慢慢地问他:“所以现在该滚的是我,对吗?”
沈景西还没开口说话,宋珂盯着他紧绷的脸色,目光愠怒睨着她,反而笑了。
一股不可名状的难受自胸腔内蔓延开来,她看着面容冷硬的男人,压着鼻尖即将涌出的酸楚,木然地颔了颔首,从喉间用力挤出一句:“我知道了,我走。”
宋珂怎么也料想不到,沈景西有一天会带着另外一个女人踏进这个地方,更没想到,这个事实会令她如此深受打击,不得不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她没再去看他们,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沈景西厉声喝住她,“宋珂!你给我站住!”
宋珂顿住脚步,脊背挺得笔直背对着他们没有转身,寡淡的声音染着夜色的冷,“你大可直接让她搬进来住,我会搬走,绝对不会妨碍着你们培养感情。”
“宋小姐,你误会了!”李文清怯懦的声音夹着焦急从身后传来,“景西,算了,你以后都……呃……”
“文清!”身后传来男人夹着焦急的声音,“哪里不舒服吗?”
李文清虚弱的说:“我没事,你先让宋小姐回家吧,现在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这样走出去很不安全的。”
“脚长在她身上,她要走就由得她走,”沈景西冷冷地说,“你进屋!”
“景西……”李文清还想说些什么,但沈景西已经开了门,把她推了进去。
宋珂到底是没忍住转头看了过去,当看见沈景西扶着李文清带着她往那个家门口走,不由得暗骂自己愚蠢没出息。
看着那扇关上的大门,两人的声音消失在黑暗里,屋里骤然亮起的灯光从窗户折射出来,宋珂兀自站在冷风中想笑,却笑不出来。
自从她拒绝他离婚的提议之后,他搬回来同住,在她生病或者受伤时出手相照,甚至时不时对她做出各种亲昵的动作,虽然他还是阴晴不定的脾气,但起码不像之前那三年里对她视而不见如同透明,两人的关系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
她虽然表面上对他维持着冷观态度,但潜意识里还是以为,她和沈景西之间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但是有什么不一样呢?
李文清怀了他的孩子是事实,他重视李文清也是事实。
她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致来了的玩具,高兴的时候逗上一逗权当放松,偶尔生了慈心大发施舍她几分同情心,她却总是蒙受一点甜头就忘记他施加于她的那些痛苦,天真地把他的施舍当成了特别,认为自己之于他开始有所不同。
然而,没什么不同,事实就是如此骨感而残酷。
他由头到尾保持着他的态度,只有她愚蠢得再次一头栽进去。
宋珂分不清是心痛还是腹部刺痛,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头昏脑涨,身体更是冰冷得麻木,她按着腹部微微佝偻着腰,忍不住一阵干呕,难受得眼泪都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