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男人黑沉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很淡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低沉平和的语调，淡凉如水，“所以害怕跟我共处一室，嗯？”

宋珂挽着笑，面容很恬静，“抱歉，我这个人比较笨，不是很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景西盯着她的脸庞，“宋珂，”他如是说，平缓的声音仿佛没有温度，“那个睡了你好姐妹的男人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嗯？”

低沉淡漠的声线，仿佛在说着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毫无起伏，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明显透着一股低压不悦的情绪，眉宇间那抹不加掩饰的轻蔑，刻薄得深深刺痛了宋珂的心。

他什么都知道了。

宋珂下意识地辩解：“我没有……”

沈景西将她动摇的神色看在眼底，无视了她的回答，以身高优势，发出咄咄逼人的气息，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薄唇噙着冷笑，“是因为他挺身而出替你挡了一刀，你就忘记了他做过什么？还是根本就是你旧情难忘，所以想要和他重归于好？”

连睡梦里都在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她爱他就爱得那么深？

宋珂看着他唇边的笑容，纤细浓密的睫毛，微不可绝地颤抖着，素净的脸庞血色逐渐褪得泛白，心脏好像是被人捏住，狠狠揪拧着，密密麻麻的疼。

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悲愤。

宋珂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肆无忌惮地对她进行自尊的蹂躏，眼底凝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垂在身侧的双手反反复复地攥成拳头，她勉强将冲上心头的情绪压制住。

良久之后，挤出带着些微哽咽的声音，“你说完了吗？”

那些已经被遗忘的往事，如潮水涌来。

其实韩书瑞之于她，真的已经是过去了，对此宋珂很清楚。

但是不爱，不代表对以往发生过的事情真的能毫不介意，毕竟受到的伤害是真真切切的，而现在，她爱着的男人，却将其当做笑话，把那旧伤疤撕开。

令她难以忍受的不是那些往事，而是他这种态度。

被他说中了？

她竟然真打算跟他重归于好！

“宋珂，”沈景西那张英俊的脸上瞬间布满阴云，沉郁得仿佛能滴出水，“人蠢一次还情有可原，明知故犯的愚蠢就是无药可救了，人家招招手你就颠屁颠屁的赶着上，你再廉价也要有个底线。”

拳头紧握，关节泛白，宋珂的眼神笔直地对着男人深沉的眸。

“呵……”她忽然溢出一声轻笑，像是自嘲般的口吻，显得漫不经心的，“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被你伤得体无完肤，还是狠不下心割舍！明知道你不爱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坚持！

还就真他妈的廉价！

“你不嫌自己的人生不够可笑想要再添一笔，我还嫌丢人！”男人的眼眸迸发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颚，“我最近是不是太宠你，所以你都敢站我头上还惦记着别的男人了？嗯？”

他不遗余力的讽刺，彻底挑动了宋珂的逆鳞。

“我的人生确实很可笑。”宋珂用力闭上眼睛，微微苍白的唇瓣勾勒出淡淡的弧度，“自己的丈夫在外面风流快活，我这个做妻子的不是忙着帮他澄清掩饰就是沉默不吭，现在外面的女人有了我丈夫的孩子，我还得看他的脸色小小心翼翼地生活，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将矛头对准我。”

越说就越委屈越难受，细细绵绵的酸涩在她心头逐渐蔓延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打针注射，注射过程中那种缓慢而微末的痛感，一点一点地，席卷她整颗心脏。

她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他要这样羞辱她？

宋珂用力扫开了他的手，漆黑的眼眸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从深处弥漫出一层凉薄沁骨的笑意，“一个女人窝囊到这种地步，可不就是可笑么？”

“所以，沈景西……”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缓了缓，继而往下说，“我的人生再怎么可笑，也轮不到你来评论！”

都是拜他所赐，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可笑？！

客厅里陷入片刻的死寂。

安静得甚至可以听见窗户外面的树被风刮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沈景西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身形娇小削瘦，娇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刮倒，那精致小巧的脸庞上，明明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死磕着强忍住，犟得像头牛似的。

对于她字字句句说得铿锵有力的罪证，他完全不在乎，想要驳斥也是轻而易举，但是看着她露出这副模样，饶是他也忽然于心不忍起来。

宋珂见他不说话，咬着唇，转身上楼，回房，关门。

沈景西的目光跟随着她挺直的脊背往上，直到房门“嘭”一下被甩上，他才烦躁地扒拉了把头发。

他分明是在讨论她跟她那个旧情人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他身上去了？而且还是她占了上风，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沈景西拿起香烟和打火机走到阳台外面去抽烟，然而，宋珂那张隐忍克制欲哭无泪的脸却阴魂不散地不停浮现在眼前，让他烦躁不已。

真操蛋！

卧室里，宋珂坐在盘腿坐在床上，眼睛盯着落地窗神色散涣地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像一尊丢了魂的雕像，怔怔不动。

“笃笃笃！”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她从游魂中唤回。

外面传来男人温温淡淡的声音，“你的手机响了，陆凊池找你。”

宋珂抿了抿唇，她现在不想见到他。

“宋珂，开门！”声音低了几度。

宋珂盯着房门犹豫了好一会儿，尔后才慢吞吞地下床，赤脚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走廊上微暗的光线投射在男人俊美的五官上，落下浅浅的光影，隐晦不明。

沈景西垂眸看过去，快速打量了一下她，然后温淡从容地将手机递过去，“已经挂了。”

他还以为她躲房间里头哭了，看样子是他想多了，这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硬气得多。

也是，若是不够坚强，这些年她早就崩溃了。

宋珂接过手机，一言不发地作势要关上门，沈景西却突然伸手挡在门板上，“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