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浸染了整座城,街角的红绿灯孤独地闪烁着。
一辆越野车开过来,车速慢得像一只装甲大王八。
“你的小未婚妻胆子够肥的啊,凌晨一点敢一个人到处瞎跑……”辜战顿了一下,生出了猜想,“这么没有危机意识,怕是长得不咋地。”
“闭上你的乌鸦嘴……”赖小只刚说了一句,眼睛就被从左边路口拐出来的大王八头上的车灯晃花了,“辜战,你他妈脑容量不足啊?对着老子开闪光?”
“啊哈!原来是你这个孙子,开这么骚的车,在泰国做的手术挺成功啊,眼光都和大老爷们不一样了。”辜战歪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对着对面的小跑打开了最新配置的超强远光,“来,让爷爷给你打上聚光灯,照亮你的美……”
“你**!”
话筒里,赖小只的骂声刚落,粉红色的小跑便从强光正中冲出来,抱着“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态度撞向辜战的大王八。
“哟,生气了?”辜战倒车躲着赖小只,赖小只越恼他越容光焕发,“可别,生气会影响术后恢复的,万一,我是说万一还得再来一刀,是不是得不偿失了?”
赖小只气得咬牙,一脚闷在油门上:“滚!”
寂静被轮胎摩擦沥青路的声音打破,长而空旷的马路上,两辆车,一辆气势汹汹地冲锋,一辆漫不经心地撤退,玩得不亦乐乎。
骤然,第三方声音插进来,结束了辜战和赖小只的追击战。
“别闹了,我找到人了。”
“这么快就找到了?”辜战有些意犹未尽,“我猜她是个腿短的姑娘。”说到腿短……辜战恶趣味地对已经停下来的赖小只打开了闪光,“赖小只,你不再寂寞了,以后有人陪你腿短了。”
“滚滚滚!”赖小只没好气地关了辜战的频道,专心和第三方交流,“你们在哪?”
那边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微信位置发了过来。
看着屏幕上的定位,赖小只扬起眉,笑笑:“我的天,眠生这小媳妇挺有劲啊,自己扛着行李走那么远去按脚……不对啊,他又没见过她,他怎么知道他找到的人就是……”
“是不是他媳妇不知道,反正她是机场附近我看见的最正点的妹子。”陈夫子点了根烟,靠在车门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对面大型足疗店里的波涛汹涌的服务生,“如果不是他的,正好,这么晚了,我可不想和一群老爷们回家。”
“……”赖小只默默地熄了火,打开辜战的频道,果然听见里面辜战骂骂咧咧地控诉陈夫子见色忘友谎报军情。
诶……赖小只打了个哈欠,眠生这家伙也真是的,连未婚妻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带他们过来接机,这能接到机么?
接机,接机……机。机!
赖小只弹起来,冲话筒那边喊:“**,陈夫子,你是不是又跑哪不正经去了?”
赖小只的顿悟换来的是辜战无情的嘲笑:“哈哈!赖宝宝果然是我们几个里最纯情的,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机场附近,上一班飞机的乘客很快就散了,留下更加寂寞的街道,红色的信号灯没意义地跳着。
车里一片漆黑,林眠生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地像个假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机场里走出一个身影,停在马路边,仰着头看着悬在空中的信号灯。
林眠生垂眸想了想,发动了车子,转进主干道,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接近街边的人。
他开得极慢,到她身边的时间,足够她来来回回过好几趟马路,可她却盯着信号灯跳转了好几轮也没有迈开步子。
陪着她傻站了一会,他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发了两条短信。
“上车吧,我在你后面。”
千浅收起手机,回头,一辆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大吉普停在她的身后。
从车上下来的人向她走过来,在她的注视里自然地接管了她的行李,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一动不动的她,目光淡漠。
“你自己有安排?”
对方的平静很合千浅的胃口,既没有第一次见面强挤出的热情,也没有对她身份的忌讳,这样不远不近的相处反而像他和她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
千浅点头:“是,我预约了酒店。”
“车呢?”
“酒店很近的,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林眠生了然地点点头,转而又挑眉道:“你自己走不害怕?”
“不害怕。”
林眠生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那正好,我一个人怪害怕的,你陪我走吧。”
怪害怕的?
千浅侧目看身边的男人,纵然她想象过她那个所谓的未婚夫的样子成千上万遍,也绝没想过他会是一个长得冷冷清清却能面不改色地对她说他怪害怕的人。
林眠生似是看不见她的冲击,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问道:“你想走路还是坐车?”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送她了,千浅心里再不愿意,但也懒得再推辞,索性点头应了下来:“走路。”
刚要往前走,肩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
回头去看拎着她背包的林眠生,不料对方也低头看她,表情又冷漠又严肃。
“包包要不要我帮你拿着?”
包包……千浅愣了一下,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的?能冷着一张脸说着这么娘炮的叠词?
他不会是……千浅的眼睛一点点瞪大,看着林眠生一气呵成地把她的背包背在他的肩上,这个男人该不会是个伪娘吧?
这个猜测让千浅有些紧张。
两个人之间突然微妙起来的气氛,反而让举止奇怪的人感到困惑,看着千浅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千浅看着林眠生,越看越觉得他的确长得过分精致,不像个男人……千浅眯起眼,小心地赞叹,“就是觉得你很细腻。”
细腻?
林眠生看看千浅,良久,没有说话。
就在千浅以为这事算是过去了,身后突然飘过来阴测测的声音。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娘?”
“额……”千浅哑然,没想到这人不仅是细腻,还有一些敏感,竟然一下子就猜中了她对他的想法。
不过,她对他的判断确实有些武断,毕竟她与他也只是见过一面,只凭只言片语就将他划为伪娘的队伍的确不太慎重。
“我没觉得你娘,我只是觉得你……很……细……”千浅看着林眠生,后者目光淡如月光,耐心十足地看着她为寻找形容他的词汇绞尽脑汁。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千浅挤出完整的形容词,林眠生仍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轻轻吐出两个字。
“讨厌。”
讨?厌?千浅45°仰望星空,努力不让自己乐出来。
她可不想让这位敏感又细腻的伪娘觉得她不尊重他,他那么脆弱,别再被她刺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