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曦赶紧上道的大哭着，拉住了朱白露：“表妹，我们自幼一起长大。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要不然，以后我做你的婢女。”

朱兴敬也抱住了高若兰，沉声道：“表妹，自幼我待你如何，何必理会一个小孩子。”

那眼里的怜爱是十二分的表现，自古多情空有恨。周围夫人们又叹气又摇头，又是一个可怜的痴情女啊。都这样了，朱府就收了吧。

见势不妙，朱白露赶紧跪下，双手放在额前，对朱兴敬磕了三个头，目光坦荡，直盯着朱兴敬道：“父亲大人想做什么，孩儿自然不敢过问。只是孩儿说的都是实话，那晚孩儿也在场亲眼目睹。难道父亲想连孩儿也打杀了么？”

这孩子的眼透亮，照的朱兴敬心里一阵发毛，随即便怒了，这个逆女居然敢瞪着长辈。

“你！好个逆女！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丑丫头，胡说八道！”朱兴敬大步上前，一把抓起朱白露，却始终不敢看她的眼。

呵呵！原形毕露！

朱白露无声地冷笑，太高了脖子，冷冷看着他：“难怪古人云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反正没了母亲，露儿也无法独活！”

毕竟人家母亲吐了血躺在地上，于礼于法都不合啊。

只是这朱家大小姐脾气也是太硬啊。要挟父亲这种事，做起来不好。

朱家大姑娘倒是有孝心，小小年纪为了母亲也算拼了。

周围的妇人们各种议论纷纷。

朱老太爷看情况不妙，赶紧说道：“各位误会了。今天是拙妻的小寿。之前宾客众多，对亲友有些照顾不到，所以今天就单独请各位来吃餐饭。顺带让小儿的媵侍出来演出戏，让大家乐呵乐呵。好了，好了，就到此为止吧。各位好吃好玩，多多包涵，待会会给大家送上我们朱府独家研制的人参养荣丸。”

小妾！！

她辛苦十来年的结局是妾侍？不可能！一定是错了！那高晓曦怎么办？在大赵国，嫡女才有名号和排位，庶女有名字就算不错了。

高若兰的身体摇了摇，不甘心地在了朱兴敬怀里。

“不行！”朱老夫人和高晓曦同时喊道。

朱老太爷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在朱老夫人耳边道：“你再说下去，只怕我们孩儿的前程俱毁。你是不是忘记了，敬儿的婚事是前皇后娘娘定下的。”

前皇后娘娘可是去世快二十年了。朱老夫人早忘得云消雾散。这会被朱老太爷一提醒，她心里徒然一惊，渐渐醒来。在儿子的前程和侄女的名分上，她心里的天平渐渐倾向了儿子。而且，就算身份是妾侍，那又如何，当今天子还是媵侍出身。而且那破脚女也只有一个身份而已，只要没儿子傍身，有什么用？想来想去，她安静了许多。

只是，她同朱老太爷一样，都望着朱白露。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对她说话的，并不是一个孩童，而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这个之前软弱不堪，说话都说不清楚的露姐儿，已经长大了，长变了。

她的手紧紧握着拐杖，几乎咬碎银牙。陈氏后代想出头，哪怕有一点点的苗子，也要掐死在摇篮里，而且她的身世万一被人发现，他们将是万劫不复。

同样咬牙切齿的还有高晓曦。她朱大小姐梦碎，不甘心掐着惜琴的手，心里腾起火来。

“嘶。”惜琴疼得歪了嘴，眼一转，赶紧低声安慰，“小姐，小姐别担心，夫人和老夫人怎么也在府里经营了那么多年。怕她个孤女做什么，慢慢来。”

正因为姨母是孤女，才一直低头做人。也是，她怕什么？多年来她在朱府就是横着走的。高晓曦点点头，再次高傲抬了头，只是今天是母亲盼望已久的喜事，变成了这样。母亲不痛快，她更不痛快！她还要多久才能成为朱府大小姐？才能嫁给江世子？想着，她牙齿恨得咯咯作响，几步上前，“啪”“啪”两下打在了朱白露的脸上。

她指着她大声骂道：“丑丫，你胡说什么！都是你陷害的，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母亲！你害的我做不成朱家大小姐。呜呜……”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朱白露高不及高晓曦耳畔，说话行事却稳重有礼有节，谈吐不凡，除了面容黑丑外，两眼炯炯有神，明亮若星，除了维护母亲有些过激外，倒是个磊落的好孩子。

高晓曦身为表姐，不是哭就是闹，胡乱发着脾气，还动手打人，话也说不清楚，很有些大小姐脾气。

两人高低立见，可想而知她们的母亲如何。

而且今日很显然，高若兰进朱府以后便是媵侍，那高晓曦不过是个庶女，居然敢对大小姐动手，高府的教养可见一斑。

高家、朱家的女子进门会不会对以后没帮助？会不会连累家族子女？

高晓曦显然还没意识到她的两个耳光，竟然让两个府里的女孩以后很难出嫁。

倒是朱老夫人火眼金睛，扫了一圈，便皱了眉头，憎恨的目光落在了朱白露身上。只片刻，她的脸上便是一片慈祥的笑容。

朱老夫人眼里那一闪而过厌恶和恨绝，都落在朱白露眼里。

不等她说话，朱白露已经捂了脸后退两步，一双大眼蓄满泪水，强忍着不落下，道：“表姐，我听不懂你说的。为什么你要打我？我说的都是事实，还有，那天奶奶的丫头月圆也在屋里。她们使劲叫着，你不也听见了吗？那天我看见有血。难道是她死了？”

“住嘴！”这次是堂上所有大人都吼了起来。

“你不要太过分，不知进退。小小年纪学的如此狠毒，长大还不得了了。”朱兴敬跳了起来，一把掐住朱白露的脖子。

朱白露被提了起来，双手去掰朱兴敬的手，两脚乱踢，不多会便看见她小脸通红。

四周一片倒吸气。

高若兰赶紧上前抱住朱兴敬的手臂摇着，还跪了下来：“表哥，都是我的错，看在今天大喜的份上，饶了露姐儿吧。要罚就罚我吧。是兰儿命苦，没福气……”说着，眼泪淌了下来。

她是真的很伤心，为了没拜成堂，更为了现在他们拿朱白露母女俩没办法。

她恨。今日之耻，他日定还。

“兰儿。”朱兴敬手一松，一把抱起高若兰，向后院走去。

朱白露跌在地上，脖子上顿显一圈手指印。

朱白露大口喘着气，咳嗽两声，委委屈屈地跪下，磕头行礼道：“白露知道错了。请老太爷责罚。”

朱老太爷哀叹一声，也大步离去，只觉这里真是污秽不堪，还是他的青山绿水常伴的好。走前，还不忘吩咐人把陈氏抬回她屋里去。

大家看热闹此时也算看够了。众人纷纷告辞而去，朱老夫人强打起笑容，一个一个送走，临走时人人一盒人参养荣丸，当然还有管家的特别嘱托，顿时该闭嘴的都闭了嘴。当然更多的人不会管这些，朱府的秘事一下被宣扬了出去。之后朱府十几二十年的旧事也纷纷被翻了出来津津乐道。

话说这头，朱白露趴在地上不敢动，头碰着冰冷的地板，余光看见宾客们也一个一个离去、暗道不好。她虽得到了胜利，可是后果却不是她能预计的，因为决定权在长辈手里。就在刚才，她差点死在她父亲手里。

果然，荣福堂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哼！哼！”朱老夫人整个脸都扭曲了，她冷笑着，重重哼着，一拍桌子道：“你搅了我的寿堂，理当重罚。露姐儿，你就回海棠园好好反思反思。少夫人也该好好静养静养，教教你了。否则再发生这样的事，让我们朱家颜面何存？！至于你，念你年幼，定是身边人挑唆！来人，车慧重打十大板，罚去挽纱居，没我的吩咐不许回来。雪兰挑唆主子，看护不力，重打二十大板，卖去天香楼。”

一个婢女正巧端着一杯茶走到她面前，听见这番话，心里一惊，手发抖，茶杯带着托盘砰当一声，碎了一地。

她吓得立刻跪了下来，而四周奴婢全部匍匐跪倒在地。

十大板都容易要了人命，还罚去挽纱居和天香楼。那挽纱居是洗衣服的地方，朱府挽纱居一直以来便是收留犯了错的奴婢的地方，没有一个能完好的出来！天香楼是歌姬楼，而且是专供武夫取乐的地方！慧妈妈年近半百，雪兰才十一岁啊，朱老夫人根本不想让她们活下来！

朱白露愤怒地抬起了头。

“不服？哎，你太小了，你可是我们朱家的大小姐，怎么能被这些下人摆布呢。奶奶也是为了你好，就你今天的表现，去家庙都绰绰有余。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去吗？来，跪过来点，对，就是这里，把这些捡起来，我就告诉你。”

朱老夫人手指的地方全是碎瓷片，朱白露跪着不动，再望望朱老夫人无视的样子，她忍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爬过去，挨着捡起来。

“错了，我说的是这里！”朱老夫人呵呵冷笑，再次指了指那碎片最多的地方。

朱白露瞬间明白，那是要她跪在上面捡。她这幼弱的腿还要不要了？她真的是她的奶奶吗？

朱白露低了头，握着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

见她犹豫，朱老夫人眯了眼，端起另外一杯茶，慢条斯理喝着，不急不缓道：“你今天可看见了浅绿？”

浅绿？朱白露几乎跳了起来。前世里浅绿也没活过四岁，难道？

“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朱白露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