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夫人乐呵呵笑道:“是啊,算来我们可真有那么久了。还是你好。不像她们,都在哄我。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郑嫂子笑着起了身,道:“老夫人又说笑了。儿孙呀自有儿孙福,她们是想哄您开心呢,只是有时候这方法用的有些过了,您瞧瞧梅姐儿不也是眼巴巴赶了寿礼过来。您再看看您手里的佛珠,不是姑奶奶刚给您的。再看看你的额头,还是曦姐儿绣的。”
“她哪会绣这个,还不是她娘亲帮着做的。呵呵,不过,我就喜欢这个花。”一说起高若兰和高晓曦来,朱老夫人就是一脸笑容。
“那是,曦姐儿可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郑嫂子见她又犯糊涂,赶紧提醒。
“那是,这些个孙女中,就她才中我意。今儿个她吃了那么大的亏,都是那个露姐儿,越来越不像话!不罚她不行!对了,我让你去叫她过来,怎么没来啊?”朱老夫人到此时才想起她刚才吩咐的事来。
想起今天的事,她是又恨又气。要知,朱老太爷是不同意大摆筵席的,说朱家根基浅薄,不易宣扬。
郑嫂子忙笑道:“哎呦!您别提了,奴婢去的时候大爷刚进去,执行了家法呢。奴婢瞅着大爷走了才进去的。那露姐儿被打的浑身都是伤,还见了血,据说大爷还踢了一脚,躺在地上起不来了。最麻烦的是奴婢看见露姐儿脸上被大爷打了一条口子,不知道能不能愈合还是个问题。这以后可怎么嫁入江国公府去?”
朱老夫人凝神一听,倒也解了气,但是听到后来,不耐烦道:“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嫁过去的是我们朱府的大小姐,当初人家定的是大小姐!不是她!”
好吧,全府都知道朱老夫人心里的大小姐是高晓曦,可是,人家外面认得大小姐可是朱白露。
不过这话,可不敢在朱老夫人面前提,只有以后慢慢来。话说,当年江国公定这娃娃亲的时候,为什么说是朱府大小姐呢,也没由来的让有些人心生希望不是。
江国公早已去世,在地下喊冤枉道,我那时候怎么知道你们朱家那么无耻和复杂?
不过,话说回来,郑嫂子可不敢这样在朱老夫人面前说话,不过她想起自己的好姐妹慧妈妈那难得的眼泪,还是开了口:“如今,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就让她好好养伤去吧,敏夫人那里可不能再有惊动了,这一胎可要好好养……”
“养个屁,就她那身子骨。”朱老夫人埋怨了两声,便没再说话,手里的佛珠不停转动着。
郑嫂子知道朱老夫人在婆婆去世后,这些年顺风顺水,位置也高了,脾气上越发比不得以前了,便不吭声,只希望自己刚才的铺垫能让朱老夫人心软一些。
果然,好会,屋里传来朱老夫人叹气声。
她扶着郑嫂子起来,又跪在了佛像前,说道:“也是佛主保佑,就照之前说的,让她们姐妹两都抄写一本金刚经来,静静心,压压心火。”
郑嫂子总算松口气。
又听见朱老夫人说道:“只是之前在众位夫人面前承诺过,要罚露姐儿一个月禁闭。如今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来说应该关到家庙去,戴罪修行,好好养养心性。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人就会没那么多厌气,自然就会长顺眼起来。就她现在这个样,我们也不敢就送江国公府去。那还是在海棠园好好修身养性三个月才是。你赶紧让搬去海棠园,今晚就去!这样才显得我们有个教训的样子,免得人家还以为我们只是做一个形式,看看而已。轻了吧,露姐儿不当回事。人家曦姐儿是客人,这下受了伤,好好在我们家养伤,免得她们又遇见了。希望,这次能给她个教训,所以,这三个月期间,不许去探望她。谁也不行。她老子娘也不行。另外,你再去传我的话,就说敏夫人没调教好大小姐,也罚不许出门一个月。”
这一番话说的郑嫂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又不得不听她说一句,便点一下头。待听到后来,立刻在海棠园里关禁闭三个月,张了张嘴想说那院子现在怎么住;又想到现在朱老夫人随着年纪越大脾气也越扭,如果现在再说情,只怕她要怀疑自己的忠心,还会加重对露姐儿的惩罚。再说了,反正都在家里,比起朱老夫人对朱怡梅她们的惩罚来讲,她还算对得起慧妈妈,便立刻叫人传话给慧妈妈。
慧妈妈听了后,长叹口气,才轻步走进去,对躺着的陈慧敏说道:“夫人啊,老夫人让把大小姐关海棠园去三个月。这奴婢陪她去吧,您这边奴婢又放心不下啊……”
果真如此。
直到此时,陈慧敏淡淡一笑,稍微安心一些,摇摇头道:“妈妈,我今儿才发现我似乎从没看清过大爷这个人一般。让我静静想想吧。我想他们再怎么样,也父毒不食子,你放心帮我看好囡囡才是。她,如今真让人不放心呢。”
趴在床上上药的朱白露听了这个处罚,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自己又会和上一世一样,就此被关了起来,直到出嫁呢,没想到居然只有三个月。
但是这次还是连累了母亲,而高若兰母女两还光明正大住进了朱府。
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真是让人不开心。
不过,好在,母亲还在。想想,朱白露心里又开心起来。
既然事情已有了变化,便是有转机,不是吗?
可是,现在还不能松懈。
因为她知道,那海棠园常年荒芜,住个人都成问题,而朱老夫人却连一点整理的时间都不给她,分明就是不想让她能活下去啊。
而她的母亲手指不染阳春水,对生活是完全不明白。
海棠园便是朱府最早的府邸的一座院落,处于朱府最偏僻的西北角,临近西大街。海棠园旁边是竹林,竹林前便是风雪亭。
说回这个海棠园,当年为了让老太爷能静心读书,便在朱府后院独劈一个院落出来,院落虽小却是五脏俱全,有一口小井,还有小厨房。只是因为常年懒于修葺,海棠园东边的几间小房间已经塌了,只剩下正屋三间完好,其中一间还堆放了不少老太爷当年看过的旧医书。只是到了朱兴敬父亲那一辈,偏向走功名仕途去了,所以医书反而放弃了不少。只有族中留了一些铺子算作祖业,另有一些读书不得力的族中子弟还在行医外,而朱兴敬这一支已无人会诊脉开方了。
海棠园屋前有一棵海棠树,据说还是老太爷年幼读书时种下。那棵海棠树现在比屋子还高,盖住了大半个屋子,加上这里临水近竹林,所以夏天特别的凉爽。对应来说,冬天里也会特别的冷。
朱白露曾经在这里住了八年,直到出嫁那日为止。
她清清楚楚记得这里的每一棵草、每一匹砖。
所以,她带着慧妈妈和雪兰站在门口时,一点也不惊讶。
此时正是深秋,院落里堆满了枯枝败叶。
天已经黑透下来,雪兰和慧妈妈提着灯笼,走在上面喳喳作响。
她们背着包袱,一边皱着眉头:“这哪是能住人的地方呀?最少十年没打扫过吧?”
“不行!不行!这样今晚就过不了,我去找老夫人去!”慧妈妈摸了摸床上的灰尘,扭头就走。
这比她们想象中的还破败呢。
“就是,这也太过分了吧。”雪兰拉一下屋里的帐幔,没料到却哗啦一下全部落了下来。
吓得她们捂了口鼻,赶紧后退两步,又见几只老鼠从床上利索跑过,再忍不住,一起向院门口跑去,却发现院子居然被锁上了。
“来人啦,开门啊,快开门。”雪兰大声喊着,却听不见有人回应。
她直喊到嗓子沙哑也没见有人来时,才真正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们是真的被关起来了。
“姑娘,她们这也太过分了吧。这个屋子怎么住人啊……”她抱住朱白露,痛哭起来。
就连慧妈妈也呆了,喃喃自语:“她们这是……不想姐儿活啊。”
她以为只是关个禁闭悔过而已,没想到那么狠。之前她怎么没看出来啊。
好会,两人才发现朱白露压根就没紧张,也没难过,相反还兴高采烈地屋前屋后、里里外外地转着,然后说道:“慧妈妈,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不是吗?没有其他人,我们终于可以安静一下了。终于没人骂我了。不是吗?你看,这里,我要挂一个秋千,我终于可以荡秋千了。这里,这里,我要种点花,以后我天天有花戴了,还可以吃花。母亲说吃了我皮肤就不黑了。还有这里,慧妈妈,收拾好了,我们就可以自己做饭吃了,我想吃饺子。”
慧妈妈一愣,随即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朱府后花园有个漂亮的秋千,自从高晓曦三岁从上面摔了下来,就硬说是露姐儿推的,不许她再靠近秋千一步。满院子的花,露姐儿摘了两朵来带,却被高晓曦嗤笑了一番,说人丑戴花更丑。
露姐儿还小呢,还要她来照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