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白露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
不过她不敢大意,她知道赵王的人肯定暗中盯着这里。
她的手搭在了皇后的手腕上,又看了看她的眼皮、舌头。
张皇后放下右手,伸出左手,带过朱白露的手,翻过来,放在了桌上。
朱白露又看了看左手,已经能确定她不仅仅是中了毒,而且那孩子的脉搏微乎其微,几乎是把不到脉了。
那个孩子活不了了,即便是活着生下来,也是个痴儿。而且,作为一个产妇,如果孩子胎死腹中,根本生不下来的话,有可能一尸两命。
又一个被牺牲的无辜的生命!她不知道怎么告诉张皇后。
她望着她,满脸都是怜悯和纠结。她的手紧紧握着,里面是张皇后刚刚偷偷塞给她的帛书。
两个女子就这样互相看着。
张皇后的眼里一片平静和了然,嘴角含着悲伤的微笑,鼻头抽了抽,眼泪一颗一颗流了下来。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这是怎么一个坚强的女子,到了此时此刻还如此镇静,甚至刚才还若无其事,高贵而端庄的笑着去主持了迎接邻国皇子的大典。
朱白露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动着,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落下。
她想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不料眼中却滚出泪眼来。
外面全是赵仲晨和内侍、宫女的说笑声:“怎么样?刚才本郡王英武吧?本郡王正在梦中,梦见我们白露妹子有难,赶紧叫上车,就冲了进来。果然,看见她在园中摔了一跤,本郡王立刻英雄救美。”
大家哈哈笑起来。心里却都按照刚才传闻的自动脑补:安慧县主在来皇后宫中的路上,遇见了江世子,于是两人寒暄了两句,正好郡王爷看见,便将江世子暴打一顿。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便是县主被人下了药,江世子来英雄救美。结果,没救成,反而被赶来的郡王爷当初贼人,打了一顿。
当然,后面一种说法前一半本是江府安排好的,后面自然是后来补充了。
不管怎么样,总之就是郡王爷和江世子为了安慧县主在宫中打了一架,当然付出的代价就是江世子脸破了,不知道成婚那日能不能好。本就受伤的郡王爷伤势更加严重了,躺着都起不来了。
当然,做为当事人的朱白露,就像没发生一样,躲在皇宫里避风头。
不是她想躲在皇宫里,而是……
不知为何,明明应该熟睡的赵王,此时此刻忽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满脸的怒气,阴沉地让人害怕。他今日算得上霸王上弓十分舒坦。朱怡梅千娇百媚,婉转奉承,姿态多变。她出身卑微,一心想让他舒服。他更不用担心她是谁的人,更不怕得罪了她背后的世家,所以试着各种姿势,身心愉快。直到朱怡梅直接晕了过去,他才发觉今天急了点。
不过好处就是他觉得是格外的神清气爽啊。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栗内侍小小的颤抖的声音:“圣上,安慧县主去了皇后宫中。好像,好像中了毒,还有,……”
赵王一下火大起来,说个话都吞吞吐吐地:“好好说完!”
他的脚一软,跪倒在地:“圣上,安慧县主酒醉,来见皇后娘娘,被江世子拦住,江世子被郡王爷打了一顿。江二公子赶去又走了,现在还在宫外等着。”
“一群废物!县主呢?醒了吗?受伤了?江世子为什么拦住她?郡王爷不是受了伤,还有力气打人?我们的人呢?”赵王刚卸了火,倒还能平心静气分析起来。
他的人一直守着朱白露的,这次,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她是他的,其他人别想染指。
但是,她喝醉了?会吗?醉了又怎么能去皇后宫中?如果真的醉了,且不是机会来了?
想到躺在地上的两个侍卫,栗内侍颤颤悠悠道:“县主只是受了惊吓,据说哭了。我们的侍卫不知道被谁打晕在地,醒来县主已经到皇后娘娘那里了。”
其实,今晚他真的不想来汇报这个事。但是,他知道圣上这段时间就像魔怔了一般,但凡安慧县主的事,就是吃的饭都要报上来。
这种心情其实就是一个天天有糖吃的孩子,忽然看见一颗很好吃的糖,居然吃不到,不出出气,是不会罢休的。估计改天圣上吃到这颗糖了,就好了。
今晚的事,他可是听说了,安慧县主哭了。
要是不报的话,估计明天赵王起来砍得第一个人就是他。
所以,摸摸脖子,他硬着头皮来了。
果然,他刚说完话,屋里就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栗内侍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赵王,那个脸色绝对是要杀人的脸色。
“据说?听说?晕倒!这就是我的侍卫吗?如果今天被袭击的是我呢?一群饭桶!”赵王狂怒吼着,在屋里走来走去。
最终,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眼。这一次,他没再安排这些侍卫,而是派出了他的精锐暗卫。
他没得到老赵王的皇家影卫,他甚至不知道这批影卫到底在哪里。他的暗卫都是自己培养的。
他换好衣衫重重赶过去,朱白露已经替张皇后看完了病。
他不乐地扫了一眼大殿。殿中人都围着赵仲晨说笑着,没想到变痴情后的赵仲晨居然比之前滥情的赵仲晨还受欢迎。
他重重哼了一声,没人理他。
他的脸更加难看了。
栗内侍在后面跟着重重“嗯嗯嗯”几声,大家方才散开,跪下磕头。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朱白露取过刚才吩咐人去拿的艾叶,让张皇后躺下,在她脚底穴位慢慢烤着,小声道:“这样会让你睡得安稳一些。”
张皇后了然躺下:“我信得过你。”
朱白露趁机将刚才得到的帛书贴身藏了起来。
殿中,赵仲晨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扭过头来,也行礼道:“哎,圣上你看看,你应该奖赏我了。我刚刚救了县主耶。”
说着,他又开始说起刚才说过的话。
“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只是,我又受伤了,不知道胳膊会不会废了。”赵仲晨说着指着他又渗出血迹的肩头。
赵王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径直走了进寝宫。
赵仲晨暗道不妙,对外悄悄做了一个手势,心里暗暗着急不能进去。
张皇后寝宫里,张皇后渐渐闭上眼,发出鼾声。
朱白露抹了抹一头的汗水,侧眼看见赵王进来,便道:“奴看娘娘脸色不好,便给她点了安神的香,御医也确认过了,可以用。”
说着,指向旁边焚着的香。
这是艾叶混着百果香的味道。赵王点点头,太医也早说过了张皇后一直睡眠不好,导致精神不好。他们一直担心皇后娘娘可能会难产。
没想到朱白露还有这等本事,联想到之前她还指出皇后有孕,据说在书院初选时,还露过一手,现在看来她哪里是只懂一点点,应该还是比较精通雌黄之术的。
于是,他欣慰道:“那你就留下吧。她好久没睡好吃好,看来就你还能劝得动她一二。”
朱白露眉头微蹙,望着赵王。
只见他面上一片喜悦,眼中却依然如狼一般盯着她。
朱白露明白了,这一次赵王就没打算再放过她了。这次宫宴是为她准备的,只是正巧被人利用来下了药。
为什么不会是赵王下药?因为他没这个必要,他只需随便一个借口便会让朱白露有去无回。这就是权利的好处。
这一次怎么办才好?
朱白露着急地想着,望着张皇后悄悄比起的手指,她忽然灵光一闪,有办法了。
“既然皇后娘娘有恙,臣女自当竭尽全力。”朱白露乖巧地墩身行礼。
赵王对她的乖巧十分满意,捋着胡子点点头,想着怎么收拾外面那个人。
朱白露正要站起来,眼前人影一闪,吓得后退两步,差点跌倒在地。
那人是赵王的影卫,他抱拳道:“查明,龙刀和龙剑是被江国公府的侍卫打晕。”
江国公府?最为老实本分的江世子?赵王手一顿,差点扯掉胡须。
这个时候来凑热闹是什么意思?如果说只为了安慧县主,说不过去啊。宫中人多,他有那么笨吗?难道十几年前的教训还不够?
“药呢?”赵王问道。
朱白露眨眨眼,赵王是在追查她刚才被下药的事呢,还是在追查谁的人能在皇宫堂而皇之撒野?
“酒水都是由御膳房准备好,放在一旁,全部一模一样。除非是在送入的时候下的药。这次送酒水的侍女都没问题,所以能下药的应该就是……”影卫话没完,就被铃木公主高高的哭啼声打住了。
“圣上啊……”
他只得隐身在黑暗中。
来的真巧啊。
铃木公主直接闯入了内殿,跪倒在地,哭诉道:“圣上,这一次一定要帮姑姑做主。我就那么一个儿子,居然被人打了。他过几天就要成亲了,这脸都破了,怎么成亲啊?”
说着,她将身后的江德永拉到身前,跪倒在地。
只见江德永的半边脸上一片模糊,流着血,混着泥土,根本看不出来模样,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身上的衣服被撕成几片,挂在身上,还滴着泥水。
朱白露吓了一跳。他们只是打晕了他啊。
这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栗内侍更快,喝道:“擅闯皇后寝宫,还不快出去!”
正巧床榻上的皇后配合地翻了一个身,他的声音更小了。
想发怒的赵王竟然忍住了,一言不发向外走去。
铃木公主也不敢太过,只是这股子气给气的,因此她跟着刚走出去,就又跪下,哽咽着:“请圣上为我做主!那么多年来,我什么时候麻烦过皇家?就算是王爷,也要给一个说法吧?这让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国公爷啊。可怜江家代代忠良,竟然被一个王爷打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