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江二公子是个十分含蓄的人,从来没有公开说过喜欢她或者讨厌谁的话来,也没有听过他过激的言论。
今天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维护她,也是第一次听见他摆明了立场。
若是普通的女子,早感动地一塌涂地。朱白露此生目的本是复仇,可是接触了赵仲晨和江德融后,如果没有迫不得已,这两个人都不喜欢杀戮。该得到惩罚的人得到了惩罚,该做的事达到了目的就好。
她觉得渐渐偏离了初衷。她也不可能去告诉人家,她前世的因果。估计也没人相信,比较两世比较来看,很多事很多人都不同了。活下来竟然是看清楚了很多事。
她这一世为了保护自己,硬生生将自己先逼进了一个高位。果然朱府不敢动她了,江家怕麻烦也暂时放弃了。但是赵王敢,其他人敢。
就好像这次进宫一样,赵王已经表露出要留下她的意思。下一次进宫,她就不可能再像这次那么幸运了。
她竟然傻到了以为这样就安稳了。她忘记了女子和男子始终不同。
她对江德融道:“卫华哥哥,谢谢。你始终护不了我一辈子。白露现在才明白,身为竹溪先生的女儿,必须自强。其他女子可以依附于男子,白露不可。危机始终潜伏,白露想凭这次太学和书画,求到圣上的一个恩典。还望卫华哥哥鼎力相助。”
江德融明白这是在蜿蜒拒绝他。朱白露没说是什么恩典,他却明白,她要的便是自由身和保护。别看这个女孩子胆大,其实心里是很怕的。她怕失去一切,却又怕抓不住。
他笑了笑,反正她在身旁,君未婚妾没嫁,慢慢等着就好。
江德融笑道:“这有何妨,白露妹妹的请求,江二定当不推。”
赵仲晨看着两人,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江二就好比现代的文艺青年,温温的,润润的,含笑存在,又不能让人忽视。江二在循循渐进去靠近朱白露,他在渐渐占据着朱白露的心。
难道非要他在朋友事业和美女之间选择吗?这明明不冲突的啊。
他要想个万全之策。
只是他还没想出来,只见江德融身子端端正正,十分严肃地问道:“要让江二跟随郡王爷,那也要江二明明白白,郡王爷要做什么,君子有所谓有所为不为。郡王爷如果想谋权篡位,那跟赵王和老赵王有什么分别?在江二眼里不外乎还是一个为了权位不惜一切的人。你如果仅仅为了报仇,杀戮就能解决问题吗?今天你报了仇,明天你的仇家来寻你报仇,这样冤冤相报,能解决问题吗?再说了你我、圣上都是表兄弟,国公府可是我的家,你让我去反自己的家,这是君子所为吗?难道你就不怕我反你吗?”
问得好!慧妈妈正想进来,听见此话,又关了门出去。江二公子堂堂正正,这才是真正的谦谦君子。如果主子还在世的话,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孩子。
她算看明白了,那个郡王爷表里不一,做事都有目的。露姐儿跟着他,以后会吃大亏。
她的露姐儿不知不觉中长大了。现在是到了考虑婚事的时候了,刚才陈夫人还问起她来。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屋前屋后,确定安全才放心离开。
离开前只听见江二公子又道:“如果郡王爷真有此打算,最少要让江二心服口服。你的势力在哪里?你的立场在何处?出师无名,必遭人唾骂,有心无力将会导致结局奔溃。江二凭什么跟着你?就凭儿女私情吗?江二大事小事还是能分清的。”
江德融的话十分犀利,一句比一句还重,直击人心肺。
朱白露忽然发现,她还不够了解他。他是真君子,是柔中带刚的劲竹。
就连赵仲晨也不得不对江德融肃然起敬。
他端坐好,认认真真回答道:“我跟大公主静慧师太自幼熟稔。她告诉我当年皇祖有口谕,还给了她太子的玉佩,传位给我父亲。结果呢?老赵王囚禁我母亲在宫中,囚禁竹溪先生,你觉得这算什么?他设计杀了你父亲,杀了陈家近千人,这算什么?好吧,他我们就不说了。来说说我们的堂兄赵王。他杀害了我们的叔父赵王,设计杀了我父亲,给我下毒。你觉得这算什么?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
这些话刚才都说过,这会再次重复只为了引乱江德融的心。
果然,江德融的脸色变了变。
赵仲晨再次说道:“这些就算是我们的私欲吧。那他登基后做了什么?边境年年战乱,国内天灾人祸不断,竟达到了吃人的地步。你出去看看,除了能看得见京都的繁华外,其他地方民不聊生,甚至还有些村空无一人了。在京都他遍布他的爪牙,生怕人家说他的闲话。他发明了八大酷刑,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你以为那个赌博会一下子翻到那么大的盘,是我能操控的吗?你觉得那天的蛇和箭是谁放的?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服了那个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就连白露妹子他都想霸占。你不觉得现在的圣旨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吗?你等着看,最迟三天,他一定会下旨选秀。”
江德融低了头。他知道最近五年来,南方三年干旱,两年涝,北方还战乱不断。这个赵王只会按照之前的旧例来办,偏偏还疑心病重,只用他认为可以的人。比如朱兴敬一类的人物。
好吧,这些只是说明赵王不配做一个皇帝,却不能说明你赵仲晨可以揭竿而起。
听了江二的话,赵仲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谁说我想做皇帝了?到时候谁爱坐谁做去,那可是劳心劳力的活。如果真没人坐,我也不介意上去玩一下。”
这是能玩的吗?江二艰难的咽了口水。
却又听见赵仲晨道:“但是我也看不惯这么将这个王朝的百姓蝼蚁一般生活。最起码我能他们丰衣足食。怎么样?这是大义大德,不是为了什么女人。”
一席话说的江德融垭口。比起赵仲晨来,他心有全天下的百姓。而他的心胸只在眼前一方土,他的眼里只看见了朱白露。他忽然觉得自己还太渺小了。
江德融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这次可是标准的下级见上级的尊礼。
他道:“江二惭愧。刚才失礼了,还望郡王爷海涵。”
能收服一个武将容易,打过他就可以。收服一个文臣,不仅仅是口舌之争,还要有证据,有品德,真的很难。
赵仲晨明白就算今天让江二服从了,但是若他没做出真实的成效,他依然会离开他。
朱白露震撼了。
她之前的什么复仇啊,什么都是太小样了。
她的心胸一下就开阔了。
只是她是小女子一枚啊。
她见两人谈好,也笑道:“我小女子一个,只希望阿晨哥哥所作所为都先考虑到百姓疾苦便是。也希望卫华哥哥早点整理出来,好为阿晨哥哥效力。我就很开心了。但是来侵犯我们的,我们也不能饶了他们。以免觉得我们好欺负,到时候会什么都做不了。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先立一个规矩来。以后凡事多多商量,不要政策,更不许牵扯到女子身上。不要大丈夫做错事,就推给了那些弱女子。”
赵仲晨噗嗤乐了。他的白露妹子终于长大了。朱白露这是在为女子争权啊。
他道:“那我们也让女子可以读书,可以入朝为官如何?”
江德融也笑了:“女子天生力气弱,如果都去了外面,家里谁来照顾?”
“哼!自己家里自己分配。你有本事就出去赚钱,为官为商为什么都可以。没本事就在家里管家。为什么一定要分男女?”朱白露气呼呼道。
“哎呀!我们白露妹子居然为女权而抗争了。”赵仲晨笑着刮了一下朱白露的鼻子,想想道,“那我们到时候就开放女学,家中若是同意的,也可以入朝为官。可以一试。”
“这个主意好,可谓是开创了历史先河。我们可以先请清吟先生来做教习先生,再请白露妹妹身旁那个红姑和慧妈妈做礼仪先生。不错,不错。白露妹妹,果然也是女中英雄。”江德融连连称赞道。
好不容易严肃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
她不过是为不平等抱打不平,怎么变成了抗争女权?朱白露目瞪口呆了。
赵仲晨笑了。太学院只是他在教育和文治上的第一步,女学堂是第二步。在兵上,他早有了自己的特种部队,边境几年,他也暗中藏了几万人。他现在所做的是要收服李家和柳家的兵,这个可是个难事。
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此次会谈,被后世成为竹溪谈判,为后来的赵国奠定了大国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