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朱白露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在静谧的马车里,特别的响亮。
朱白露羞涩地低了头,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江德融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灿若星辰的眼里透出温柔的笑意,乌黑长发被挽在青色绸布中,白色衣衫被霞光照出淡淡的晕光,好一个君子温如玉。
此时的夕阳美好,灿烂霞光透过马车的缝隙射了进来,正好映照在他的笑容上。整个马车内都像被光照一般,瞬间明亮起来。
朱白露看着他,有些呆了。
江德融眨眨眼,笑道:“饿了吧。所以带了糕点来,你先吃两块垫底,慧妈妈早做好了饭菜等着你呢。”
说着,他打开了旁边的食盒,取出两碟点心来。
朱白露回过神来,调皮笑道:“哎,卫华哥哥,我这一世英明没了。偏偏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遇见了。”
“趁热吃吧。”江德融笑了,白玉般的手指捏着一块枣泥糕,递给朱白露。
居然是热的,糕点一看就是慧妈妈做的。红白相间很是好看。
接过糕点朱白露心底一阵感动,两口吃完,差点噎着。
“哎,慢点。像个孩子。”江德融赶紧从另外一个竹篮李提出一壶热茶来,倒了一杯递给朱白露,趁朱白露接茶杯的时候,手指头拂过她的嘴角,替她擦去了嘴角的糕点渣滓。
温润的手指划过朱白露的唇边,两人都忍不住心底一颤,又同时扭过去头去。
“咳咳咳!”朱白露赶紧一口喝尽杯中水,却被呛得猛地咳嗽起来。
哎。江德融轻叹一声,伸出手来替她轻轻捶打着背。
这下朱白露咳嗽更大声了,直到双颊绯红,差点出不喘不过气来。
江德融尴尬地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好在,朱白露总算喘过气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却是连发髻都有些松了。
江德融只得好笑摇头,指了指她的头发,从怀里取出一柄木梳来递给她。
难怪他的头发总是一丝不苟,穿着也十分在意整洁,一举一动都严谨,原来随身带着木梳啊。估计在无尘庵的那幅邋遢样子,是他最狼狈的模样。
想想,朱白露心中有些不抱歉。
江德融看她瞪大了眼,嘴角弯了弯,温和笑道:“贵族们自幼便被教习礼,头可断,发不能乱。还记得朱老夫人在祭坛上那一刻吗?那可是重罪。若是世家的夫人,估计回家不是进了家庙便是自刎了。当初若没有竹溪先生的文集,朱家翻不了身的。朱府这次只是占了好时机而已,所以他们现在才急于攀上国公府。”
朱白露缓过神来,她想起了当年朱老夫人回府可是吐血一病不起,最后病故了。
看来她这些年来忙着让自己更强大一些,也忽略了这些细节。若要回到这个大赵国的环境中,她还不得不更加努力。
最起码她就忘记了,赵国的贵族们无论男女出门都会带着梳子、香囊、手绢,甚至涂脂抹粉的也不少。
卫华哥哥算得上是好的了。最少他不会涂脂抹粉,外面传言是因为他长得太好了,人家不屑一顾。其实朱白露就知道,他是不喜欢。
江德融是个很简单的人,什么都理的简简单单,连穿着都是简单无配饰。最多便是在腰间挂一个香囊,辟虫用。
但是偏生这一片简单被穿出别样的风采来。
如今啊,倒也有那么些人模仿他,只可惜怎么模仿都超越不了。
人家外慧内秀,气质取胜。
像江二公子这类的人物还有朱白露和赵仲晨。完全无视这些礼节,仅凭个人喜好。
至于朱府,其实还是在向贵族进阶的道路迈进。
想到前世的彻骨之痛,今生的纠葛,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恨意,又埋了头。
朱府受到重创,无尘庵五年,她都打算放过了她们。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放过她。只要她活着,对她们有利,他们便会无休止的缠着她,无止境的索取。
第一次她感到了厌烦。
江德融没忽略朱白露眼中的恨和不安。
毒杀、夺夫、谋害、各种阴谋诡计,就为了竹溪先生留下的东西,欺辱的是妇孺,实则侮辱的是他们这些士大夫的名声。
虚伪的朱兴敬却还混迹在清流一派之中。
他也不希望这么美好的女孩被仇恨所包围。
他安慰道:“竹溪先生有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其实,每个人都在追求富和贵,君子与小人的区别便是用不同的方法去达到目的。所谓一念之间是天堂,一念之差是地狱。”
朱白露点头道:“尧舜禹便是如此,对吧。舜无论是种田、制陶还是打鱼甚至到成为帝王,都及笄采纳别人地意见。也便是先生书中所言,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江德融看她似懂非懂,笑了笑,没再解释下去。
朱兴敬,总有一天会让你原形毕露。
他转移话题道:“刚才在宫门,听他们说什么皇后娘娘也赌了五百金。哎,我也没钱啊,你说我赌多少好呢?”
说起这话题,朱白露就恨得牙痒痒。
该死的阿晨哥哥,居然拿她做赌注。
这场豪赌在皇后的参与下,在赵王的默然下现在已经无法控制的泛滥起来。
宫中生活枯燥,闲暇之余也有不少人参与了此次打赌,毕竟见过朱白露真人的不少。
丑丫的名号不凭空得来的。
这次连朱白露都紧张了。
只听马车外传来李三的声音:“放心好了,小主子。郡王爷让小的告诉您,不要担心。他有十足的把握。”
李三听说她要进宫,十分不放心,所以今天驾车的是李三。
他又道:“他们很快就赶过来了。只不过我们没联系到李一。不知他怎么样了。”
“尽力去找吧。”作为父亲留下的人,十几年如一日的尽忠,她不能抛弃了他们。
“小主子放心,我们有特殊的联系记号。”李三说着,架起了马车。
马车里再次沉默起来,没想到郡王爷是如此细致的一个人,江德融怀疑他和朱白露其实很早就认识了。
只是朱白露不提的话,他是不会去追问的。
朱白露开始说起今天觐见赵王的事来。这些事,她必须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她也发现了赵王是个心细而多疑的人。每次见他他都会再次问到上一次的事,还会翻来覆去用不同的问题来问你同一个问题。要是稍有差池,便会引起他的怀疑。
所以她又整理了一遍,忽然道:“去朱府吧。卫华哥哥陪我去吧,我要去接浅绿。”
无论如何都要一试,今日刚从宫中出来,不趁热去,改日只怕高若兰就会变卦。
她太了解她了。
“这个时候去吗?”江德融望了望开始挂星星的夜空,也在心底盘算着现在去的确是最佳的时机。只是为朱白露默默心疼,赵王连口饭都没赏赐,现在又没吃晚饭就要去朱府。
朱白露做事的认真和艰辛,他是一路看过来的。
“刚好呢。估计他们刚吃了晚饭。姨母也知道我今日去了宫里,这个时候来,她会觉得我有诚意,如果我再帮手一二的话,估计她会放了浅绿跟我回去。只可惜,这样一来,朱府又要抬头了。”朱白露分析道。
江德融叹道:“本来朱府可以作为你最坚强的后盾。只是,他们太轻看了你和陈夫人,只想作死你们。就算到了现在都不肯放过你们,如此的朱府,找个机会让他们离开京城吧。”
李三忽然插话道:“小主子,这种人给什么机会,小人卑鄙,狡诈多端,防不胜防。难得跟这些人哆哆嗦嗦。格老子直接杀了,免除后患。”
朱白露摇摇头,就连江德融也摇头道:“李三叔,不可呢。经过郡王爷这样一豪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朱府毒了陈夫人和朱白露,之前朱府的败落就有人怀疑有人背后作怪,那时候白露妹子自身难保,才避免人怀疑。现在露姐儿是县主,在外人看来就是走了好运,还能见到圣上,如果朱家有任何意外,都会怀疑到露姐儿这里来。这让一个没出嫁的女孩儿背不起这个名声。”
“奶奶滴熊!格老子最恨这种明明想杀了他却动不得手的事。”李三气的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马车跑的飞快。
朱白露抿嘴笑了:“作恶多端,必有恶报。明明可以避开这个繁华的都市,学朱二叔他们一样,但是偏偏舍不得这里的高官厚禄,高府阀门的荣誉,为了这些甚至不惜一切都要攀上国公府。”
“国公府且是那么好攀上的。到时候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时候白露妹子不要再答应相帮。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可是一条不归路。既然选择了这条繁花似锦的路,跌倒在这上面也怪不了别人。”江德融对铃木公主的打算,心里还是有点底的,忍不住冷笑起来。
“我怎么可能相帮。只要浅绿离开朱府,什么都好办了。”朱白露还没傻到那个程度。
“看来,今晚又是一番口枪舌战。”江德融笑道。
朱府怎么可能放了手中能拿捏朱白露的把柄?
朱白露也明白这个道理,低头沉默起来。
江德融叹气,双手握住了朱白露的小手,认真道:“那今晚听我的好吧?我一定帮你。”
朱白露不解地望着他。
“小主子,到了。”可惜,朱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