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不同的议论,赵仲晨再次打量了朱白露一番。他发现她其实五官轮廓相当精致,唯一不好的是肌肤很黑,黑的发暗,连带面容也不好看了。但是却显得她那一对杏眼格外的明亮,灿若星辰。
朱白露见他看她,想到过往,忍不住扬扬眉头,道:“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我来。”
果然是个别致、有趣的女孩子。赵仲晨忍不住嘴角弯了弯,露出些微结拜的牙齿来,连带着眉目都舒展了不少。
他脑海里忽然闪出一幅场景来。
少年的他和陈一笑藏在一棵大树上,看着树下两个女孩儿打架,其中一个黑黑丑丑瘦小的模样颇似这个朱白露,她还对他们扬了扬手,不许他们声张。
他的头又疼了起来,忍不住闭眼,自己揉了起来。
他这一笑不要紧,面前四个侍妾却惊呆了。这许多天过去了,她们差点以为郡王不会笑了。没想到冷冷的脸上这微微一笑,颇有些动人。
就连铃儿和陈碧香也楞了一下。五年来,她们以为她们的阿晨哥哥伤心过度,悲痛欲绝,不会笑了呢。
于是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朱白露。
可惜,万内侍等了许久不见回答,又说了一遍:“圣上有旨,安慧县主回京,即刻进宫面圣。还有郡王爷,洒家奉旨迎接您。咱们一起进宫吧?”
这话在万内侍看来已给了两人极大的面子。这些年来,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孩子想要都能得到。多少人求着他办事啊,他是得意的很。
朱白露无奈地转过身来,一看居然是老熟人万内侍,眼珠子一转,转身道:“我的母亲现在不易搬动,否则经脉寸断而亡。不知道圣上是相见活着的陈夫人还是死了的陈夫人呢?”
万内侍早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差事。无奈他刚做了错事,急于弥补,只得磕头道:“安慧县主呀,就饶了老奴吧。这请不去,洒家这一身臭皮囊就要留在这里了。”
经过朱白露这一闹,队伍再次停了下来。
围观的人看起了热闹来。
“那管我什么事。”朱白露对万内侍印象超级不好,说话格外的冰冷。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一点点私欲引起的,无论是兰姑还是无尘庵。
最近所发生的一切,赵仲晨也了如指掌,所以在心痛母亲去世的同时,对万内侍这个导火线更是更是恨之入骨。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撞到了枪口上。
“万内侍架子可真大啊!”赵仲晨忽然开口了,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的呼喊,撕裂中带着冷气,偏生他面上还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
“郡王爷。”万内侍汗哒哒,跪了下来,不敢多说一句话。
鸿雁垂了眼眸,轻轻按摩在赵仲晨的太阳穴上。
那里咕咕作响,其实是赵仲晨辛苦忍耐,想发怒的前兆。
四个侍妾吓得停了下来。却又听见赵仲晨由低到高抑扬顿挫的嗯了一声,赶紧继续唱歌的唱歌,撒花的撒花,卖弄风骚的继续卖弄。心里却是苦不堪言,原来郡王是个腹黑的王爷啊,这可如何是好?
歌声不再动听,渐渐变了味,变得平庸而枯燥。
可惜没人注意这个了,都去看朱白露和赵仲晨这台大戏去了。
朱白露望了一眼赵仲晨,正好赵仲晨看向她。
两人同时点点头。
朱白露凉悠悠道:“万内侍,多年前见到你还是白皙胖乎乎的,怎么现在瘦了?还黑了?你要好好吃饭啊,不要到时候跟我一样黑黑瘦瘦的,就不好看了。到时候阿兰姑姑可就不要你了。”
万内侍大为尴尬,宫中对食这种事怎么能公开说呢。
若不是阿兰一直万般维护陈氏母女俩,他早就开刀了。
当然赵仲晨补刀道:“万内侍,你怎么年纪大了反而长胡子了?”
“不可能啊。”万内侍疑惑地摸向了下巴。他最近也发现这个问题,他渐渐有了胡子,这个可不是好事。作为内侍他很清楚,年纪越大,头发掉的越快,至于胡子宫中流传的老内侍们可一个都没有过。只有他,吃了那药。
他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又是希望能长久点又是舍不得宫中富贵繁华。
“我也发现了哦。”朱白露调皮地凑近了,还伸手准备摸一下。
万内侍吓得一下站了起来。
朱白露咯咯冷笑两声,在他耳旁道:“阿兰姑姑陪着师太母亲躺在了无尘庵里。你作何想?”
“不可能!”万内侍再次吓得脸色顿变。
“真的。我不骗你。不相信,你遣个人去问问便知。”朱白露收拾起笑容来,面无表情地继续道,“都是你害死了她们!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害死了老赵王,他会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万内侍这下是真的吓得不轻,差点跌倒在地。渐渐他相信了朱白露的话,兰姑十岁起就跟着大公主静慧师太,她和师太的感情超过普通的主仆。
当时他就怕她知道赵王要火烧无尘庵,所以家中是一点点消息都没透露啊。
“我怎么知道!哼!当然是阿兰姑姑告诉我的了。她还说最后悔的便是遇见你。”朱白露深知对这种人不能仁慈。他骨子里都是坏水,不像王御医,内心一直怀着忏悔。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万内侍却受不了了,大喊着叫人赶紧回家去探望消息。
那一刻,他在想如果阿兰恨他,她恨他。
她不是说过不恨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死了,他的孩儿也没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狂乱烦躁起来,不停揪着头发。
赵仲晨接着说道:“万内侍,你真的老了。无尘庵那一场大火,若非人为,怎么可能密不透风的烧死了所有人。若不是有阿兰姑姑去通风报信,陈夫人和白露妹妹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万内侍此时心烦意乱的,一听赵仲晨这话,立刻反驳道:“肯定不是阿兰说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想烧死她呢?我的孩儿啊。”
说着,他泣不可抑。
朱白露好心地递上一块手绢道:“节哀顺变。”
这时,旁边耳尖的群众听的七七八八,加上赵仲晨并没可以掩盖的声音,联想到无尘庵的那一场无妄之灾,顿时议论纷纷。
原来无尘庵那一场大火是人为的啊。
太过分了!
静慧师太虽不理会俗事,却是个有涵养的好修道之人。每逢初一十五还对女子免费开义诊,开斋饭。特别是最近五年来,还特别请了两个医者来义诊。
附近不少妇女都去无尘庵上过香,看过病,用过斋饭。也有不少医好了病的患者,立刻大叫了起来。
“严惩凶手!为师太报仇!替无尘庵洗冤!”
这声音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人群。
人们纷纷气愤填膺,更有甚者闹着要去殿前击鼓喊冤了。
声讨声越来越大,万内侍终于从悲伤中醒来,他顿觉不妙了。
他刚才好像一不小心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赵仲晨和朱白露明明不认识,却如此默契,难道还有隐情不成?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因为赵仲晨道:“你作恶多端,害人终害己。”
这时王御医和柴胡走了出来。两人刚才正在聊过往,请求谅解。
王御医很遗憾说着,他真的当初是很同情朱白露的。然后还特意去问了朱兴敬怎么解毒。他们还研究了一番,说其实也可以以毒攻毒的。而铃木公主更是直接说活着更好,问什么问,她只要结果是活着就好。加上竹溪先生的书简诱惑,他便每次在朱白露的药里掺了了那么少许。
那时候他真不知道朱白露是竹溪先生的女儿。
当然,柴胡认为他是狡辩,却不言语。
师徒两这边还没和好。那头便听见争吵声。
于是,两人一起走了出来。
王御医道:“你净身不净,你不能在回宫了。”
万内侍此时此刻才害怕起来。
赵王忘记了处罚他,还以为此事能有缓冲的时间去给他准备,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暴露了。这可怎么办啊?他的钱好多还在宫里。不对,他的孩子都没了,阿兰也没了,他要钱来做什么?
“阿兰……”他忽然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赵仲晨拍手笑道:“好玩好玩!来人啦!把这个假内侍给我抓起来,待会让圣上好好审审!有没同伙啊,有没通敌啊,有没埋藏的金子啊。”
“郡王饶命啊。”万内侍浑身发起抖来。
这个平原郡王栽赃陷害的本事一点都不弱。本以为是最纨绔的人,没想到居然是阴狠毒辣的。他平时一定是装的。
对,就是这样。如果用这个消息去找圣上换回自己的姓名,不知可行不。
赵仲晨蔑视了他一眼,手一挥,身后侍卫拔出剑来,一下割断了他的舌头,道:“郡王有令,以牙还牙。”
朱白露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赵仲晨。
他居然还记得替柴胡报仇,虽然柴胡的舌头和这些人没一点关系。
周围群众到了此时此刻是一片哗然,纷纷喊着严惩凶手,抓住假内侍。更有甚者开始疾书,写谏书。
哎呀!没想到居然就这样就闹大发了。朱白露无奈地望向赵仲晨。这个局面怎么办?